小漁瞪着景一,他比對方要矮上一些,但臉上沒有絲毫忌憚,他眉心鼻尖都皺着,犬牙若隐若現,已經進入戰鬥狀态,隻要主人一聲令下,他随時都可以飛撲上去跟對方厮殺。
當然,就算陸宜銘不給指令,隻要景一有多餘的行動,他也會為了陸宜銘戰鬥。
小漁的反應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尤其是景一,他還以為越舒文帶來的這朋友隻是年輕不懂事,沒想到這樣白淨溫和的人,居然也會有對人呲牙露惡的時候。
但景一并沒有因此就相讓,他冷眸掃過小漁,望向陸宜銘,卻對着小漁提問。
“他在做什麼?”
“陸先生和越先生是認識二十年的朋友,總角之交,情比金堅,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又是什麼人,憑什麼攔他們?”
小漁每個字都吐得清楚,跟旁白播報一般,把陸越二人的關系形容得暧昧不堪——似乎是真把剛剛越舒文說要結婚的提議給聽進去了,但卻沒有絲毫氣憤,甚至還十分維護二人。
他一說完,景一的臉瞬間漲紅,高大的男人結巴地吐出兩個“我”字來,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立場說話。
景一的身形看起來有些蕭索,兩手垂下,看着狼狽又可憐。
“鬧什麼啊,都是朋友。”越舒文的懶調子打破了沉寂下來的氣氛,他伸出一隻手,細長的手指繞在景一肩頭,如藤蔓附骨,利刃舔血,
景一周身的氣場平和下來,他回頭去看越舒文,眉尾垂落,有些可憐,嘴上卻在問:“隊長,沒被欺負吧?”
“欺負?”越舒文勾勾唇角,目光一錯不錯糾纏着景一的目光,語氣卻輕佻惡劣,“我巴不得被他欺負,你要是不出來,我早得手了。”
景一:……
男人垂落頭顱,緊抿着唇,看着有些屈辱。
陸宜銘沒心情看自己朋友的恨海情天,他隻輕掙開小漁的手,随後反過來握住對方的手腕。
主動權轉換,小漁卻沒有絲毫違抗的意思。
“還想上廁所嗎?”他上前一步,靠近小漁一個身位。
小漁臉上的兇狠已盡數收斂,這會兒隻圓睜着眼,輕輕搖頭,發尾晃啊晃:“不想上了。”
“那好,回家。”
陸宜銘說着,也不顧自己朋友那的尴尬情狀,手指用力,緊拽着小漁的手腕不放,将人帶出了燒烤店。
……
回家的路上車窗大開,夜間涼風吹散了兩人身上的煙火味道。
卻沒吹散兩人之間沉默的陰霾。
小漁十分敏銳地感覺到了陸宜銘周身的低氣壓,準備了半天,努力放平自己的情緒,才發出聲音:“陸先生,你在為剛剛的事不高興嗎?”
陸宜銘阖着雙目,沒有回答。
小漁有些無奈地努嘴。
肯定是因為景一!如果不是那人出現,說不定陸先生現在都已經跟越先生好上了!
那人真是!那人真是沒有禮貌!
但他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他不是一條刻薄小狗,更何況陸先生被人推開心情肯定更差,自己還是不招他比較好。
就這麼一路回家,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
陸宜銘直接進了浴室,在這種情緒不佳的夜裡,他需要泡個澡讓自己平複一下。
小漁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後,似乎想要跟他一起洗澡。
就在小漁即将進門的時候,陸宜銘張開手,撐在門框上,将門堵了個嚴實。
小漁被他堵在門外,表情無辜:“陸先生?”
陸宜銘咬牙,有無名火在心底灼燒着他的理智,催他問一句“這到底算什麼”。
這到底算什麼?
陪在自己身邊,跟自己朝夕相對,最隐秘的地方觸碰過,最不堪的一面互換過,他以為小漁再怎麼沒開竅,至少也知道彼此身份的唯一性。
結果晚上在其他人面前,小漁居然主動歌頌自己跟别人的情深意切。
該說小漁大方呢?還是該說小漁無知無覺呢?
回到家裡,他還想跟自己一起洗澡?以一個“願意看自己跟别人結婚的好朋友”的身份?
陸宜銘胸口起伏,嘴唇緊抿,幾乎沒有血色,卻依舊一言不發,什麼都問不出來。
小漁長睫忽閃,上前一步,輕輕捧住了陸宜銘的臉。
指腹劃過對方的唇角,緩緩地撚松了對方的嘴唇,他眨眨眼,雖然不知道陸先生為什麼生氣,但他還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來哄對方開心。
“陸先生,别不高興了,你聽我說,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想要告訴你,我攢了好幾天了,你聽聽嘛,聽聽就不生氣了。”
陸宜銘歎了口氣,到底還是順着回道:“什麼消息?”
“冬至!冬至我爸爸媽媽會包餃子,他們叫我回家吃飯!”
陸宜銘:?
這算哪門子好消息?
小漁鼻尖蹭上陸宜銘的鼻尖,兩人之間無比親昵。
他的手也順着陸宜銘的肩胸,抵達對方的後背,輕輕環住。
明明是陸宜銘堵門不讓他進入,現在卻成了他環抱住對方。
“每年冬至莊園裡都沒有人的,陸先生,跟我一起回家吃飯吧?”
“爸爸媽媽說,冬至就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餃子的。”
“陸先生也是我的家人,我想跟你一起過,好不好?”
小漁眨眼,眼波晃得人心癢。
“這會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冬至,不算好消息嗎?”
陸宜銘的手離開門框,垂了下來,繞在小漁身後,完成了這個擁抱。
他低下頭,臉埋進小漁頸間。
聲音疲憊,字字拖着下垂的尾調,聽起來像晶亮琉璃墜地,碎得透徹。
“求求你小漁,别招我了……”
他怎麼、會被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狗攪得如此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