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副可憐模樣。
但陸宜銘隻輕輕掃了他那張濕臉一眼:“受傷了嗎?”
宋歸翊把這一問當成關懷,隻抿起唇,顫巍巍地搖頭:“沒有,就是……阿嚏!”
噴嚏聲響得恰如其分,給了答案。
那本就蒼白羸弱的人開始顫抖,像被凝滞的冷氣給催逼着晃動,瘦弱的身形幾乎要立不住。
就算是跟他同樣清瘦的越舒文,也從沒有過這樣的姿态。
看來這位宋小少爺确實身體不太好。
“跟我去書房。”
陸宜銘留下這一句後,繞過宋歸翊,邁步往電梯過去。
走了幾步,他才像是想起客廳裡還有小漁一般,頓住腳步,扭頭看了那呆立着的年輕男人一眼。
小漁接收到陸宜銘的眼神,立刻如軍訓般站直。
他并沒有開口說什麼,辯解也好,求饒也好,都沒有。
但他的眼神不會騙人,圓眼裡水痕漫布,透着無辜——他希望陸宜銘能不怪自己。
可惜,陸宜銘視線冷峻,掃過來停留的分秒都沒帶什麼熱度。
比他眼神更冷的,是他的聲音。
“在這等我,不許亂跑。”
又是一條當着宋歸翊的面留給小漁的指令。
小漁覺得臉好像被放在暖氣邊烘烤,發燙發緊,連眼眶都跟着酸。
他恍惚地想到一個陌生詞彙。
難堪。
他感覺難堪。
莊錦和王湛在這時候從二樓樓梯口冒了出來,他們原本還在餐廳裡布置晚餐,聽到客廳的尖叫聲才決定出來看看。
誰曾想一露頭就看見陸宜銘帶着宋歸翊正要進電梯,而小漁則被丢在不遠處,孤零零的,仿佛被丢棄。
莊錦猶豫着問了一聲:“少爺,有什麼需要嗎?”
陸宜銘并沒有擡頭去看高處的兩人,一邊順勢進電梯,一邊留下一句。
“取一套幹淨的衣服,送來書房。”
……
陸宜銘和宋歸翊離場後,莊錦和王湛快步下樓,來到小漁身邊。
他們雖然不知道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們還是想在第一時間安慰看起來情緒不佳的小漁。
“怎麼了,好孩子?”王湛去摸小漁的臉,“哎喲喲别哭别哭,受什麼委屈了?跟王姨說,王姨幫你出頭。”
莊錦也在一旁急得搓手,他一眼就看到了小漁手裡空空如也的水杯,想到宋歸翊那滿臉滿身的水漬以及陸宜銘的交代,他一下就猜出發生了什麼。
豪門之間對這種鬥争很敏感,雖然陸家家風良好,一貫在情愛方面沒有醜聞,但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小漁不愛争搶不代表宋歸翊不愛争搶,莊錦現在就隻是後悔。
“我不該把宋小少爺一個人丢在客廳的……”不然也就不會發生這樣難看的沖突了。
小漁扁扁嘴,一被安慰,聲音立刻委屈了起來。
“陸、陸先生隻帶走了他……我不懂事,他不要我……”
……
書房裡,宋歸翊嘤嘤嗚嗚的,也在委屈。
“我知道昨天是我占了便宜,但那也是陸先生允許的,隻不過小漁他好像誤會了,他見我,就讓我滾出去。”
他擡起頭,故意露出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病弱又漂亮,他知道自己這樣很好看。
但讓他失望的是,陸宜銘此刻并沒有看他。
陸宜銘并沒有脫下外套,依舊穿着那一身正裝,嚴肅得像在談判桌上。
他背對着宋歸翊,站在書桌旁,按下直飲水按鈕,任憑常溫的水填滿杯身。
幹淨透徹的玻璃杯裡很快就裝滿了溫水,一隻布着有力青筋的手捏起杯子,舉起,轉身,往前,走向宋歸翊。
宋歸翊看着陸宜銘的動作,心頭跳動,喉結也跟着一滾。
他憑着這張臉和自己宋小少爺的身份得到過很多優待,但能看到陸家家主對自己這樣殷勤,他還是覺得不真實。
這種不真實讓他的臉都跟着熱了起來。
他視線追随着陸宜銘手中的杯子,那物件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就要到自己眼前。
陸宜銘給自己遞水,他得好好表現。
宋歸翊擡起眼眸,看着陸宜銘,兩手向上伸出去,薄唇也動起來。
“謝……”
第一滴水順着道謝的話落至宋歸翊發頂。
接着,水珠成串,澆在他臉上,溫熱的水,成了個巴掌,打得他發懵。
他看見陸宜銘高高在上,垂落眼眸,向下睥睨,眼眸沉靜如水,一片冰涼。
“我的小漁,禮貌,溫和,友善,從不主動傷害他人。”
“你能惹他不高興,或許我可以認為——”
“你冒犯了他,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