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其實沒聽明白對方的話,但他聽得出對方不懷好意。
“宋先生……”小漁回想着對方的名字,與人打招呼,“你好,我是小漁。”
總之,先對人友好些吧。
小漁在看到宋歸翊的瞬間就明白了地庫那輛車的主人是誰。
雖然小漁并不想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連續見到這個讓自己心生不安的人,但既然人家出現了,他就該好好對待。
畢竟人家可是陸先生潛在的結婚對象,自己該讨好一下的——免得未來被人給趕出去。
“小漁。”宋歸翊把他的名字放在舌尖滾了一遍,念到尾音,帶上了笑意,“給我倒杯水吧,小漁。”
他用的是很自然的指使人的語氣,仿佛他是這個家的主人,而小漁則是他的傭人。
小漁正好為自己擦了手,聽人提出訴求,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沉默着照做了。
自己作為陸先生的小狗,幫忙照顧客人也是應該的。
茶水台上有溫水,小漁為人倒上一杯,水從水壺傾瀉而出,與杯壁碰撞,砸出動聽的聲響。
在水聲的末尾,他聽見了宋歸翊輕慢的笑聲:“真是聽話,難怪他能留你這麼久……你在他面前也這麼聽話嗎?”
這話就算落在小狗耳朵裡,也都稱得上冒犯。
小漁停止倒水,轉身走向對方:“我聽陸先生的話,是應該的。”
“應該?世上哪有應該的事,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所圖,是錢?是生意資源?”他上下掃了小漁一圈,“總不能是為了情吧?”
小漁端着水走向宋歸翊。
“我和陸先生是家人,家人之間不談這些。”
“家人。”對方像是覺得有意思一般,重複了一遍小漁的話。
“就像你、你和笙哥,也是家人。”
宋歸翊不知是被哪個詞燙到了,秀氣的眉宇皺了起來。
“家人?你是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哦不,差點忘了,你跟陸宜銘連血緣關系都沒有,”說到最後,他眉頭松開,眼角染上笑,“新鮮感過了,就要被扔出去的。”
小漁釘在原地,他距離宋歸翊隻剩幾米,手中的溫水即将抵達目的地,但在聽到“扔”字後,他忽然不想動了。
“我不會被扔的,”他加重語氣,強調一遍,“陸先生不會那麼做。”
宋歸翊眉尾掠起,眼角染着驚異:“看來你還真是圖的情。”
他臉上笑意更加明顯,本來就虛白的臉上浮起淡淡紅暈,不太健康。
“敢跟陸宜銘談情,真是不要命,哈哈哈……”宋歸翊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笑得氣都急起來,“你不會真以為他養了你一陣子,就是真心了吧?”
小漁攥緊手中的杯子,骨節泛白,杯身微微顫抖。
他深呼吸一口,告訴自己冷靜些,别被幾句話就煽動。
陸先生不會不要他的!
不會的!
“宋先生,我們好好相處好嗎?”小漁胸口有了起伏,卻強迫自己放軟語調,幾近哀求,“我很聽話,不會妨礙你的,别說那樣的話了,我不喜歡。”
宋歸翊往後一靠,人軟進沙發裡,眼眸乜斜,似笑非笑:“你以什麼身份指使我?陸宜銘的客人?陸宜銘的情兒?還是陸宜銘的前任?請你認清你自己,要被趕出去的人,沒資格跟我說這些。”
“趕出去”。
又是觸動小漁神經的字眼。
他胸膛劇烈起伏着,怒火往上燒,将他那些禮貌與教養燒個精光。
小漁心裡忽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不喜歡宋歸翊!他要把人趕出去!
他不允許這樣的人成為陸先生的伴侶,如果對方真與陸先生結婚,一定會把自己趕走。
他不允許!
水杯并沒有離開小漁的手,但水離開了。
帶着熱度的水盡數被潑向沙發上的人。
“滾出去!”小漁幾乎要吼出來,但聲音被壓制太久,無法放縱傾瀉。
聽來如同犬類的威脅低吼,給人以震懾。
杯子空了以後,尖叫聲适時響起。
宋歸翊那原本還帶着自得的聲線瞬間如利刃破空,紮得人耳朵疼。
“你!!!你!!!”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低沉的質問打破了兩人間的對峙。
别墅門庭處,陸宜銘一身黑色正裝,眉眼沉得比衣服還厚重,他看着客廳裡一站一坐的兩人,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陸……”
“陸先生!”宋歸翊搶白了小漁的呼喚,人也先一步跨出去,直直沖向門庭。
小漁抿起嘴唇,不甘地望着宋歸翊的背影,卻沒有說一句、動一步。
他不想那樣做——他不想當着宋歸翊的面,去求陸先生。
那樣好不體面。
小漁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來不講究虛名的自己,竟開始在陸宜銘面前求面子了。
小漁沒有動,宋歸翊卻已經帶着一臉水痕靠上了陸宜銘胸口。
“陸先生,我隻是坐着,小漁他就……就……”
陸宜銘稍稍後退一步,避開對方。
宋歸翊僵了下,沒再硬往陸宜銘身上蹭,隻是臉擡起來,眼眶通紅,蓄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