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銘終于發現,小漁每次眨眼,都意味着他瞞了些事沒說。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那種想法的?”
小漁想了想:“從我變成人的第一天就有了。”
那是一種本能,愛是獨占,是絕無僅有。
從變成人以後,小漁腦子裡就有了兩套規則,一套是小狗的,一套是人類的。
小狗的規則告訴自己要無條件以陸先生為中心,而人類的規則卻隻告訴他一件事,盡自己所能,讓想要的一切都圍着自己轉。
起初他并不在意所謂的人類規則,他隻想圍着陸宜銘打轉,但後來他慢慢發現,他的主人也有弱點,他的主人可以比自己還要瘋。
在宋歸翊出現以前,小漁還可以跟陸宜銘相安無事,但平衡被打破了,小狗的規則束縛不了人類。
就是在他被陸宜銘故意趕出宴會的那個晚上,他想明白了。
不想被抛下的話,就必須要由他來為自己加重砝碼。
他和陸宜銘之間的博弈,從他決意離開那天就開始了——小漁留給陸宜銘的紙條并沒有說錯,那是他真正成為人類的第一天。
陸宜銘看着眼前略帶狡黠的小漁,卻不覺得陌生。
他想起來,許多年前,也有那麼一個冬日午後,小漁陪着他在琴房練琴。
别墅外響起扈從們驚歎的聲音——江城突然下起了雪,小漁帶着小斑的黑鼻子拱着窗戶,巴巴地朝外頭張望。
陸宜銘發現了自己小狗的異樣,他并不介意放小漁出去,但琴房的門打開後,小漁卻沒走,反倒是乖乖坐着,一副要跟主人共同進退的樣子。
小漁總是很乖,乖得讓人忍不住希望滿足他的所有願望,哪怕小狗沒有明說。
于是那天陸宜銘偷偷帶着小狗溜了出去,在下雪的戶外瘋跑了半個小時後才被陸母發現。
最終陸宜銘被罰禁閉一整天,小漁也跟着他一塊兒受罰。
被罰期間他看着傻乎乎樂呵呵的小狗心裡發澀——而如今,陸宜銘看着依舊樂呵呵的小漁,突然意識到,當初他的小狗或許并不是天生樂觀,而隻是因為能跟自己這主人單獨相處一整天而感到愉悅。
陸宜銘比小漁更清楚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那種自私到想要霸占對方所有情緒的心情根本無法忽視。
此時此刻,當他發現小漁也懷抱着同樣醜陋又卑劣的心情在愛自己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圓滿。
心裡那種失控的感覺,終于停了。
他甘願承認,是自己先亮了底牌。
他把小漁翻過去,輕輕推着對方貼近窗戶,自己也爬上窗台,從人背後抱上去。
“誰是壞蛋小狗?”他去啃小漁的耳朵。
小漁躲了下:“是誰呀?是誰啊?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是誰呢?”
“是誰呢?”
兩人說着無聊的話,看着窗外洋洋灑灑的雪,熱度在彼此身上流轉。
陸宜銘嗅聞着小漁身上的味道,感覺自己好像才是一隻狗。
“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做?對江湖娛樂。”
小漁不怕癢,他歪着腦袋任憑對方與自己親昵,并十分受用。
“陸先生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小漁看着窗外從白轉黑的雪,眼睛裡亮晶晶的,“我希望所有人都開心,但如果有些人的開心跟陸先生的開心沖突的話,那還是陸先生更重要。”
這一點,無論是當小狗的時候,還是當人的時候,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