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閣的木質地闆踩上去吱吱呀呀,殷璟熟練地找到角落裡的燭台,點上蠟燭,謝清晏趁這會,垂眸打量隐藏在黑暗裡的背影。
抛去别的不談,謝清晏還挺好奇殷璟這人的,看似待人有禮性子淡然,實則很難讓人看透他的心思。
“世子,這邊存放的都是近幾日的卷宗記錄。”殷璟沒注意謝清晏的目光,示意他來右手邊的架子這裡。
殷璟不太喜歡和謝清晏這樣危險的人物獨處一室,尤其在謀反的人還沒找到之前。可他要與謝清晏拉近交情,才有機會找到蛛絲馬迹,真是難搞。
殷璟又暗自歎了口氣。
謝清晏也沒打算能從這裡面查到東西,随意翻看幾本,毫無纰漏,又打開審批冀州那批兵器的賬目,果真如同匿名信所說,數字明顯不對,他派人親眼看了押送隊伍,數目上沒有太大的差别。
那這本上的記錄就是僞造的了,謝清晏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紙上的令章,這可是需要讓尚書親自審查的,誰有權力當着兵部尚書的面僞造假數還不被發現的…
徐如是。
不被發現還能光明正大,除了尚書大人自己之外,還能有誰?
謝清晏把東西放回原處,瞧了眼一旁表面若無其事,實際在默默觀察他的殷璟,淡笑提醒道:“殿下,不早了,今日就查到這裡,殿下辛苦,回去休息吧。”
……
殷璟從千步廊穿過,慢慢向凝雲殿走去,又思考起下一步怎麼做。
方才他帶謝清晏進了藏書閣,站在一旁等着,但謝清晏翻看幾冊,像是敷衍似的,相當漫不經心,不過看了幾眼就不查了。
謝清晏甚至連樣子也不裝了。
殷璟一專注起來就會忽略周圍,看着前面有路就走,直到他聽到一聲尖利的喝止:“前方何人!見容妃娘娘還不跪!”
在他幾十步距離外的步辇之上,有一華貴婦人正靠坐在軟枕上,滿頭珠翠,衣服是昂貴綢緞,繡的還是精緻金絲,身後浩浩蕩蕩跟着近二十人。
原來自己沒看路,竟走到了禦花園,還遇上了容妃。
雖然容妃在暗地裡對他做了不少事,但殷璟還是第一次碰上她。壓下心裡那點惡心,他面上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是四皇子啊,本宮當是誰呢,如今殿下進了宮倒真把皇宮當自己家裡随意走動了。”容妃本來百無聊賴,居然還有人敢在她的轎攆前攔路,好巧不巧這人還是四皇子殷璟,忍不住出言嘲諷兩句。
什麼叫當自己家,皇宮本就是身為皇子的殷璟該在的地方,殷璟從小住在宮外十多年的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
事到如今,殷璟不會原諒,但也不會過多計較,他坦然一笑:“父皇待我親厚,賜我凝雲殿,日後自然會常住在宮裡,興許還能常碰見娘娘。”言外之意是,他不僅進了宮,以後還要在這裡住下,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雖然不計較,但不代表他就要接受容妃的冷嘲熱諷,否則以後恐怕容妃會變本加厲。
容妃一邊唇角微微勾起,不屑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回到殿裡,殷璟倒在床上,今天實在是累,他脫了衣服就蒙進被子裡睡覺,閉上眼時還在想假兵器的解決法子。
用木頭做的刀刃成本與貨真價實的鋼鐵相比,自是不值一提,幕後主使吞了這部分的銀錢,所以隻要找到贓款便能知道是誰做的。
殷璟雖然猜測是謝清晏,但沒有證據,也不能貿然把污水扣到他頭上。
“冀州有定遠侯鎮守,治兵有方,受傷少,加上最近邊境敵犯來襲不多,自然盔甲磨損也少,這麼一對比,便顯得武器更多了,但其實是正常的。”
腦子裡蓦地傳來徐如是說過的話。
殷璟終于抓住多天以來心裡的那絲古怪,兵部能接觸這些卷宗并且有權查看的,隻有他同徐如是。這些審批都是需要尚書親自過目的,想在兵部做手腳可不容易,那若是尚書本人呢?
徐如是那天的理由實在太過牽強,殷璟隐隐有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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