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尴尬了。

兩個小徒弟的頭越埋越低，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縫裡去。

白瑕小聲辯解：“……不是的，是無意中看見的……我想起蕭公子，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治好他……”

亦绯天意外地轉頭問青斂：“是你的主意？”

青斂見瞞不住，索性不瞞了，挺起脊梁道：“是。”

白瑕吃驚地拍了他一下：“你應了做什麼？不是說好了是我的主意嗎……”亦绯天靜靜地注視着他，他咽了咽口水，縮着脖子小聲埋怨道，“人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承認所做的事，未做之事不認，難道不是君子嗎？白瑕，自己領罰。”

白瑕氣呼呼的：“我那是為他好！”

卻利索地噔噔噔跑出去頂水桶了。

亦绯天對青斂道：“你來。”

青斂低着頭，面容平靜無波，安靜地跟他一路沿着小徑，來到了缭雲峰的藏經閣。

一隻栖在梧桐樹上的鳳凰清唳一聲，翩然飛起，緩緩化作一名容顔豔絕的少年。

少年身着“奇裝異服”，一頭短發，發上插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赤足，而足腕戴着清鈴。

少年向前兩步，跪在亦绯天面前：“參見尊主，願吾主壽庇天地，德佑萬靈。”

青斂眼神裡充滿了震驚之色，卻抿着嘴一言不發。

『——凰族隻現身于流雲大陸，一般為雌性。鳳凰隻栖梧桐，于靈氣充裕處安身。因為天生高傲的性格，鳳凰一族後代極少，雄性稱鳳，更是珍貴，在族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這隻鳳凰已經化形，可以說的上是整個大陸數一數二的存在，高傲如他竟會認亦绯天為主，還對亦绯天行跪禮？！

而且亦绯天還高冷地點了點頭？？

“神凰殿下禮重。缭雲峰曆來稀無人煙，有勞神凰殿下看守藏經閣了。”

青斂聽到“神凰殿下”四個字，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這是那位……？

鳳凰一族的領袖、民間流傳得神凰（青睐）者得天下的那個神凰？

聽亦绯天這意思人家是在給他看守……

青斂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亂。

亦绯天簡單給少年介紹了一下自己兩個徒弟，少年遲疑了一下，跟青斂打了個招呼，又化回原形回到梧桐樹上了。

青斂木着臉跟亦绯天走進了藏經閣。

與之前他跟白瑕去的那間書屋不同，這個藏經閣一踏進去，撲鼻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郁的腐朽氣味，像廢棄多年的老宅，還發了黴。接受力差一點的分分鐘送他上路。

可是，青斂剛下意識捂住口鼻，随着亦绯天慢悠悠在一處站定，四周開始飛快變化了！

腐朽發黴的牆皮紛紛剝落，一點塵埃都沒有，很快，整個藏經閣變成了一座祥瑞萬丈的寶塔！

四方靈禽神獸一時都向天空發出一聲長鳴，凡間與天上的佛陀同時合掌，向寶塔的方向俯身一禮。

青斂不知開啟這個藏經閣會有怎樣的影響，他對外界一無所知，隻是看着金光，忽然意識到亦绯天剛剛腳下踩着陣法。

卻聽亦绯天問他：“司命一脈不能摻因果。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想入道嗎？”

青斂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覺得你是适合走司命這一道的，比白瑕更合适。”

青斂默了一會，然後不太謙虛地說：“非要從我們中選一個的話，我也覺得我比他适合。”

青斂說完笑了一下，然而亦绯天沒有笑。

“其實也不能說什麼合适不合适，司命一脈從前也有很多不适合走這一道的，結果還不是留下來了？我還想說我也不适合呢。”

青斂歪歪頭，心說，我倒是覺得這一道沒有比您更合适的人了。

然而他沒有說，因為亦绯天已經帶着他來到了一排醫書面前。

“這是？”

“你不是暫時沒心思入道麼？那便常來這裡看看書吧。”亦绯天随意指着那些書道，仿佛這是一件多麼自然而然的事情，“喏，古文的，簡文的，前朝的，現今的，醫人的，醫獸的，毒人的，下蠱的，應有盡有。”

青斂一點點看過去，被那可以用卷帙浩繁四個字形容的書籍震撼到了。

半晌，他伸手摸了摸雖然擱置已久但是一點灰塵也沒落的書頂，感歎一聲：“全天下的藏書都在這了吧？”

亦绯天點頭：“嗯，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全的了。”

青斂低着頭，愛惜地在書面摩挲了幾下，想着，全天下也再也找不到一位像亦绯天一樣的師父了。

他已經确定了，但是目前還不到他入道的時機。

“我走了，你先看吧。”亦绯天道，身子已經轉了半轉，卻又遲疑地補充一句，“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送你下去。”

青斂緩緩笑了出來。

“師尊，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