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身不腐……?亦绯天留意了一下,沒有打斷塵無咎的叙述。
“未明花并沒有把制蠱方法私藏,帶到棺材裡,而是把它編纂成冊,分享給了其他城主,其他城主又手把手教給了她們的子民。”
“由此,南疆巫蠱興起,日益繁盛,而未明花也被推崇為第一代首城主和南疆聖女。南疆以往依附于江南存在,從此正式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未明花為首的一代城主亦被載入青史,‘以未明之名迎來黎明’,何其壯闊。”
亦绯天被震撼了一會,緩緩提問:“那這個未明城主……”
“很遺憾,有關未明城主的記載除了這段曆史之外卻再無其他。野史和後來流傳的傳說有說未明城主出身在新永的,也有說未明城主在金鸾城長大的,還有人說未明城主根本就不是南疆人,甚至還有說她喜歡女子的……這些已經無從考證了。”
有類似傳言的亦绯天:“……”
“未明城主風華絕代,你當時就沒想着去瞧瞧?”他揶揄地問。
“整件事情奇怪就奇怪在這裡,她們開始研究巫蠱之術的那段時期,我恰好就在南疆,也來過新永城和金鸾城,甚至還見過幾位女城主,卻唯獨沒有見過未明花。隻有一個人特殊,那人是這群城主裡唯一的男子,聽說是某一位城主的心上人,他被南疆人的義氣打動,自發來到南疆,還為南疆制定并推行了一系列水利工程,從那以後南疆無論什麼氣候,都沒有再出現嚴重的旱澇。”
亦绯天心裡微微一動。
這名男子難道就是地下那個人?
“那名男子既然有這樣的功績,史書應該不會也沒有記載吧?”
“記載是有的,不過隻有個名号。那名男子不知姓誰名誰,坊間無論男女老少,都喚他一聲‘清明先生’。”
“清明先生……”亦绯天念了一遍,頗為苦惱,“完全沒有印象呢。”
塵無咎一副了然的神情,自然地給他倒了杯茶。
“我覺得很亂。”
“确實很亂。”塵無咎不驕不躁地應和。
“我現在想知道的隻有一點,你知道金鸾城地下深處有一個法陣嗎?”
“嗯?”塵無咎微微一愣,“你去了那個法陣?”
“關于那個法陣有什麼傳言嗎?我中途遇到過兩名散修,他們好像不大待見新永城。”
“知道是知道,不過,不待見新永城倒不是因為那件事啦。”
“此次蠱禍瘟疫由新永始,各方踢皮球一直拖延,你想想,要是本來芝麻蒜皮大的小事,因為某個人辦事不力,最後拖成了一件大事,拉着一個疆域的人一同承擔,擱你你也不高興。”
亦绯天:……謝謝,那确實是有億點窒息。
“那個法陣,說來倒也沒什麼。南疆巫蠱之術興起後,很快就有那種心居叵測的人眼紅潛進來,但南疆巫蠱未明城主下令隻傳南疆女子,那些男人便想方設法地從媳婦女兒口裡探尋。南疆女子即使真心以未明城主為尊,但未明城主畢竟管不到家家戶戶的事情,總有那麼幾個人得了秘法,而這幾個人之中呢又總有那麼一兩個,要麼天賦異禀走歪門邪道,要麼蠢貨附體走歪不自知,培育出了變異蠱蟲,失了控制。”
“巫蠱之術勢頭正盛,差點被憑空冒出來的變異噬心蟲損盡名聲。”
亦绯天感到心梗,喝了口茶壓壓驚。
“初代變異噬心蟲的由來,那個不可考了,畢竟爆發的時候都已經染上一大片了,要問責的時候這群愚蠢的夯貨就異常統一口徑,統統一問三不知,沒聽說,不清楚,不知道,互相推诿,最後也不了了之。”
“好笑的是,因為變異噬心蟲的出現,未明城主也受了牽連。每日每夜,城主府前都站着烏泱泱一群人,哭訴苛責未明城主的巫蠱之術是不祥之兆,是禍亂之源。人類的記憶是如此短暫,又如此的于己無關。他們顯然忘記了,在旱澇之時,在南疆即将失去之時,是誰站出來保住了南疆,又是誰帶領南疆百姓發家緻富,過上了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好日子。”
“未明城主名譽受損,家門口被人砸爛,心裡仍然惦念受苦受難的南疆子民,把自己封在地下的法陣裡,立誓一日不研究出解決噬心蟲的辦法便一日不出來。即使這樣,還有不少人認為她就是躲在裡面逃避責任。”說着,塵無咎輕笑一聲,似乎也覺得不值。
亦绯天默默又喝了口茶,道:“人性向來如此。”
“後來,她成功了,她培育出了琉璃羽蟲,而後不出兩日,溘然長逝。”
“一同失去下落的,還有清明先生。”
亦绯天想到自己用生命之力才能培育出的琉璃羽蟲,有一種兩件事冥冥之中的必然關聯的直覺。
“我猜,琉璃羽蟲的培育條件相當苛刻,我懷疑……它的真正代價不止區區兩條人命。”亦绯天握着茶杯,一字一句,斷言,“畢竟……人命真的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