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好像……
還怪好看的?
這種又邪性又踩着自己審美上頭的感覺怎麼回事?
不确定,再看一眼。
雕刻桃花的那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站起身來,“那麼,你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吧?”
那人聲音明明應該是好聽的,卻卻刻意壓着嗓子。
“不要覺得,他不在你就可以糊弄我,印記是打入靈魂的,明白吧?”
亦绯天挑了挑眉。
他?這是在說離君嗎?
看來這個渾身冒黑氣的家夥,是離君的死忠粉了。
“隻要能給南疆指一條明路,我什麼都願意做。不要說我這條賤命,身份,性别……以後的生生世世,我都願意侍奉離君。”
“神明大人不需要你的侍奉。”陌軒聲音冷淡,把雕刻好的一隻桃花就那樣徒手掰了下來,遞給他,“你要記住,想要完成你的這部分因緣,你就不能是一個正常人。你看看那些人,你的村民,親人,部署,你覺得已經災難深重的人還會祈求什麼光明嗎?”
清明沒有說話。陌軒繼續道:“南疆人太需要一個信念了,需要實打實的安定,你覺得,以你一介凡人之軀,你能夠許諾他們什麼?”
陌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有些可憐地說道:“你什麼也不是。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又沒有一技之長。”
“但我有救他們的心!”清明急切地說道。
陌軒定定地看着他:“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即使是神明也不可逆轉,但執着的人,總能夠抓住更多的東西。”
“我傳你我的道,你去做你想要完成的事情。在此過程中,摒棄你的一切,當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
“至于是要救一百人,還是要救一萬人,或者你想要救萬萬人,其中利弊自己平衡。你應該知道,你要的越多,付出的代價也越多。”
清明深吸一口氣,堅定道:“我願意。我要救最多的南疆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那麼,我與你簽訂五百年合約。”陌軒說。
話音剛落,那朵桃花忽然栩栩如生地開放,不再是木頭,而像是被賦予了某種生命。
那朵花飄進他的身體裡,他的身體産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有些孱弱的少年身體,逐漸抽條,富有曲線,變成了一個成年女子的身軀。
清明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樣就可以了嗎?”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和婉,這也同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他的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左眼盛放着一朵猩紅的桃花。
“這樣當然不夠。”陌軒自然而然地說,“你還要完成一個大陣,喏,這是一個上古的巫蠱法陣。既能産生源源不斷的生機,又能在适時的時候反擊複仇。你恨的人,又何止是東國人。”
清明接下圖紙,再度叩首:“請大人指明!”
“不着急,五百年,夠你找到陷害南疆的人了。”陌軒說着,身形緩緩消散。
“世上将再也沒有為南疆百姓出謀劃策的清明先生,隻會有一個不願放棄的女人。”
“……魔道中人。”亦绯天輕聲道。
他看向陌軒離開的地方,不由想,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既是魔道中人,又打着神明信徒的旗号?
而這些人又為何會信服明顯是邪魔歪道的你?
亦绯天饒有興趣。
他對他人的命運沒有幹涉的意圖,隻是攤上離君相關的事情,難免要深思一下,省的以後會成為什麼絆子,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他來這麼一下。
他是樂子人不假,但可不想自己成為那個樂子。
也罷,既然是魔道中人,想必塵閣主定然是有所耳聞了,時機合适的時候問問他吧。
紅衣飄然,來到下一個場景。
這個場景是,清明為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未明花,改變了周圍人的記憶,一人分飾兩角,步步在南疆構建了屬于自己的勢力,然後暗中在地底布下那個大陣。
他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但也講錯就錯将大陣完成。
他身邊的人自然是愛戴他的,被高級洗腦卻渾然不自知,前仆後繼為南疆獻上了生命,以為自己是在抑制蠱蟲的滋生,實際卻是在為蠱蟲送上源源不斷的能量,直到把整個南疆都變成蠱場。
亦绯天安靜地看着,看他一步一步坐上城主之位,看他悔恨掙紮,看他把信任自己的人一步步引入深淵,看他好像分裂成兩個人,親手把自己的臉撕扯下來,變成另一個人,看他無怨無悔地平衡南疆、東國和流雲大陸仙門的三方博弈,五百年間将他淪為蠱蟲溫床的家鄉護得很好。
每隔五六十年,他就會“死去”一次,然後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繼續當南疆的城主,當南疆的聖女,給予百姓回應。
亦绯天看着看着,逐漸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