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罔世的愛人、兄弟、朋友、仇敵,都死了,幾乎同歸于盡,最後隻有他孤零零一個人撐在浮闆上,奄奄一息的時候被過路的船救下。
後來他賠了多少家當進去,已經不可考了。人們隻知道他把房子田地都變賣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有好些年都是一個可憐人的角色,路人見到就歎氣的那種。
也沒想到張罔世就有那麼剛。就這麼隐忍了十多年以後,又東山再起,手刃仇家。
消息一經傳出,簡直驚掉人下巴。
人們都感慨他的氣魄,隻有他自己知道,站在仇人的屍體面前,他手裡拎着刀,血一點一點不住往下滴,那時他心裡是茫然的,就像回到了十幾歲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人們叫好,為他喝彩,為一個騰空出世的英雄。
而他一步一步,走得落寞。
報仇了。
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再也沒有家了。
那個會笑意盈盈叫他“張大哥”,會偷偷看他,被發現了就臉紅地低下頭的姑娘不在了。
那些提醒他有人偷襲,與他徹夜談理想,說酒談天的人也不在了。
甚至連兄弟養的一條狗,他也沒能保住……
圍着他的陌生面孔們笑着,而他隻想哭。
張罔世一直沒娶,即使後來發家緻富了,也沒有娶。
他有了新的兄弟,有了新的房子和土地,有了新的狗,新的生活。
但他始終未娶。
手下兄弟提過幾次,後來知道會觸及他的傷心事,也就不提了。每年她的生辰和忌日,他都會一個人靜靜坐在庭院裡發呆。
後來的後來,他出去了一趟,兄弟沒人知道他去幹什麼,急得團團轉,滿世界找人,生怕他想不開。
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卻又平安無事地出現在了門口,懷裡抱着個小孩。
那小孩便是後來的藥公子。
因為不是張罔世的親生孩子,又沒法從張罔世嘴裡問出這孩子的來路,大家也就诨名诨名地叫着,至今除了張罔世恐怕沒人再知道他大名叫什麼,他自己也未必知道。
而後來這個镖局之所以名為“福榮”,僅僅是因為張罔世的心上人小名叫“芙蓉”而已。
段七緣跟青斂講完了大概,見對方聽得仔細,臉又微微開始發燙。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段七緣道:“請說。”
“藥公子來曆不明,為什麼段老爺會同意你和他的婚事?”
段七緣道:“這便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