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師父剛剛風平浪靜的外表下滾過什麼驚濤駭浪,青斂就不得而知了。其他兩人哭的哭,發呆的發呆,也不會反對。
段七緣終于摸清楚了這三人小隊的地位分布。
隊裡的主心骨确确實實就是最不着調的人,即使亦绯天看起來是個軟骨頭美人。
她再也不想着提什麼意見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樂意陪自己,已經算極大的恩情了。先是把自己從土匪手裡救出來,接着又送自己一路到這裡,換成别的什麼心有歹意的人估計直接綁了她賣了。
當然,此時的段小姐還未知這三是比土匪賊寇更加兇狠的角色,她此時隻是一邊擦着眼睛,一邊聽青斂的柔聲安慰,覺得前路明晰了不少,收拾好心情,青斂便陪她再一次進入福榮镖局,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亦绯天不動聲色的默許下,青斂接過了白瑕悄悄遞給他的紙人。
福榮镖局能與江南首富談婚論嫁,經濟實力自然也是不俗的,雖說現在生意不景氣,但也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占了一大塊位置,庭院裡假山水榭樣樣俱全,光是從大門口到正廳,就得走上半個鐘頭。
這對從小驕奢的段七緣來說沒什麼,隻是稍稍夠看而已,在她的眼光看不是那麼落魄,但轉念一想,那隻是對“離家出走”前的段大小姐而言,這樣的地方對普通百姓來說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這麼想着,她就去看青斂的神色,擔心他會不會豔羨或者自卑。
但青斂臉上表情與之前如出一轍,眼裡看見了多名貴的裝飾都跟沒看見似的,跟她并排慢慢走,很是平常。
平常得就仿佛見慣了世上所有宏偉莊嚴,浩瀚無垠的景象,所以一切都如過眼雲煙,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段七緣不由看晃了神。
這要什麼樣的人家,才能教出來這樣一副谪仙一樣的人兒啊。
見對方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青斂隻是歪了歪頭,語氣很溫和地問她:“怎麼了嗎?”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然而那翩翩如玉的公子又彎了彎眼睛:“沒關系的,我會在你身邊。”
段七緣:“……”
不說還好,說了她更緊張了。
深吸一口氣,跟老爺子第二次見面。
福榮镖局當家作主的镖頭姓張,有個響當當的名字,喚作張罔世。年輕的時候混得那可是浪子俠客,整日與兄弟們劫富濟貧,做完一單就一起去花天酒地,好不痛快。
張罔世性格豪爽,為人光明磊落。但問題也就出在他太直爽,太磊落。
那時候混江湖的都不容易,大家也就是出來讨口飯吃,有的人沒想做别的。一兩回還好,可張罔世三番四次的,大家就開始吃不消,背地裡有些怨恨。
時間一長,這怨恨便發酵起來,沒完沒了。不喜歡張罔世的,看他不順眼的,都背地裡勾搭起來,偷偷摸摸,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底下人搞事情,張罔世和其他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着是過命的兄弟,隻要對方不捅出來,他們就不提。
可是,張罔世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卻把他當慫包,一不做二不休,在浦江上送镖的時候徹底反了,兩方就在江上打了起來。
張罔世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想到那天的驚變。
那一天傍晚的火燒雲極美,姑娘們的笑臉極紅,水波被推開的瞬間,風浪極好聽。
那一夜,火光沖天,血染紅了江水,不知水與火燒雲哪一個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