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着實煎熬。
吃完了,眼見着幾個女輩互道珍重準備散場,白瑕着實覺得自己沒有這麼渴望過外面的空氣。
相看結果并不現場告知,白瑕和陳母一個高高興興一個滿心憂愁地回了家。陳母日日念叨歎氣,“怎麼還不來消息呢?”連帶着陳父也逐漸喪失耐心,看白瑕不順眼便吼着要打。
白瑕皺着眉頭,心裡對這對夫妻不作為幹等聯姻的行為感到不齒,又念是在扮演他們兒子,便隻躲,不還手。
磋磨了近一周,終于有人上了家門。
陳父陳母非常積極地迎上去。門口就那麼窄,兩個人足夠把入口擋得水洩不通,白瑕頗為無奈地站在他們身後。
“花小姐怎麼說?”陳父急急地問。
毫無禮節,肉眼可見的草根。
白瑕在心裡吐槽。
小厮愣怔一下,随即眼裡充滿了不屑:“我是來給段小姐帶話的。”
陳父陳母肉眼可見地萎靡下去,陳母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那,那是段家有什麼吩咐……?”
白瑕抱着手臂,默默往前動了動。
顯然,如果這個時候段家堅持來找麻煩,陳家也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更顯然的是,既然後面還有那麼長的故事,就不可能會卡在這裡。
白瑕非常清楚這一點,因而成為在場三名平民中最為冷靜的一個。
“段小姐不會做這樣的事。”白瑕拍了拍陳父的肩膀,陳父驚詫之餘,下意識地給他讓出位置,于是白瑕繼續說道,“很抱歉家裡沒有什麼能招待的地方,如果不嫌棄的話,希望您可以賞臉到藤椅上坐坐?”
小厮神色緩和了幾分:“還是小的明事理,難怪段小姐對你另眼相看。”
陳父陪了個龇牙咧嘴的笑容。
小厮露出不忍直視的神情,視線直直落在白瑕身上:“坐就不必了,左右隻是來帶兩句話。我家小姐說了很看好你,事情的來龍去脈小姐了解了,小姐還說,這些隻是小事,犯不着把自己後半輩子賠進去。如果你是個拎得清的,明天下午還請到酒樓詳談。”
白瑕不由和陳父對上視線。
陳父陳母驚訝一瞬,面上又浮現出笑容,比剛剛不情不願的谄媚更加真切。
小厮傳達完口信便離開了,看起來一刻也不願意待。
白瑕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羨慕地歎了口氣。
陳母深吸一口氣,激動地說:“如果能跟段小姐攀上關系,也就沒有事情了吧?”
陳父:“那是當然!都一家人了還為難我們做什麼?”
……一家人的鬥争也不少啊,還有到底是什麼給了你能跟人家攀關系的自信?白瑕時常對這對父母感到絕望。
他忽然慶幸自己沒有這樣的爹媽。
“那麼,我收拾一下,明天去見段小姐。”呼吸有點艱難,想出去透透氣。
陳父這次沒有在意,大手一揮讓他滾了。白瑕如釋重負。
他大概能預感到,處理完這件事,真相也該浮出水面了吧。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點猜測,但沒有親眼見到,還是要再忍兩天。
僅僅兩天。
想到終于熬到盡頭,白瑕在床上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
咫尺的鼾聲如雷貫耳。
白瑕轟隆轟隆地聽了一會,确定這個夜晚是睡不着了,索性從床上坐起來,趴到桌子上倒了杯涼茶,灌了一口,頭腦清醒起來,他蘸了點茶水,在木桌上寫寫畫畫。
亦绯天的習慣或多或少傳給了兩個徒弟一些。
不得不說,寫寫畫畫的習慣确實有助于思考,而沾水寫字也非常好用,隻要不是被現場抓住,便不會暴露出來,一會即被風幹毀屍滅迹,在常用的地方重疊着寫,就連法術也無法複原。
首先是戲班。
這家戲班發源于天門關下,由一曲《化蝶》打出名頭,旁人都用“天門關”來稱呼他們,實際上,戲班并沒有特意去取什麼名稱,衣缽都是口頭相傳,班主姓什麼就叫什麼班。因而,天門關,李家班,陳家班,都是這麼一個班子。早些年走南闖北,是正正經經走江湖的,沒什麼打打殺殺,純唱戲,偶爾也做點雜耍。上過北域,下過江南,想來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隻是後面失去支撐難以為繼,隻剩下五個殘廢,最終還是凄凄哀哀地走向破滅,屬于天門關戲班子的傳說便在江湖中銷聲匿迹。
其次是段家。
不論發達與否,在“段城雪”之前就已存在。
似乎從前至今都分成兩派,一派為舊時看起來有點廢物的江南段家,另一派為後起之秀的皇城段家。原本他覺得問題更重的是皇城段家,畢竟在段城雪出現之前,皇帝竟然就舍得為段家指一名郡主,那麼,即使沒有段城雪,皇城段家本就不俗。可他們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如果江南段家當真隻是依附于皇城段家存在的,又如何能在這麼多年的時間中一直與皇城段家、甚至其他家族分庭抗禮?即使富甲一方,能做到這種程度也并非草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