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光怪陸離奔馳着的無數駿馬,又像大江大河奔騰不息。有時他在蒼穹之上俯視人間,有時他站在塵泥中,向沼澤中的人伸出手,卻被拍開,于是無言地看着對方滿含恨意地沉沒。
浮光掠影之間,萬物忽生忽死。
他安靜地坐着,然後微微閉上眼睛。
倘若萬事都看淡,擁有無限的生命,那麼,他的生死也會很淡很淡。
世間諸般色彩,唯有他,是最接近透明的那個。
但這個孩子又是誰呢。
這個名為慕陳的,愛穿熱烈的紅衣服的孩子,向他跑來,往他懷裡撲。
孩子笑得很開心,很可愛。
他輕輕抱住他,沒什麼重量,輕輕小小的。
他下意識拿出一個風車,塞在孩子手裡,于是孩子開開心心地從他懷裡掙開,跑遠了,跑進時間長河中,跑出了他的視線。
他又繼續孤身一人坐在原地,背後有一棵桃花樹,他靠在桃花樹上淺淺睡了一會,半夢半醒間聽到誰說愛他。
醒來的時候,桃樹已經開滿了桃花。
很柔軟很粉嫩很香的桃花,他一伸出手,花瓣就乖巧地落在他的手心。
小河旁邊逐漸多了很多生靈,年幼的小鳳凰靠在他的膝頭,白鹿趴在他的身旁。
春花綠草,一切美好的生靈都喜歡環繞在他身邊。
他身邊之物停停走走,來來去去,四季輪轉。
後來,有了人類,有了文明。
這是個很美好的世界,美好得自成秩序,并不需要他。
于是他起身離開。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他躊躇不前。
這次,奔流不息的河水在他面前停下。
“?”
他低頭看去,那個紅衣服的小孩又蹬蹬蹬跑了回來,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小家夥,你要做什麼?”
風将他的聲音傳達。
他隻是一個概念式的存在,沒有自己的語言,但是他可以說任何種族的語言。
因為世界的偏愛,當他對一個對象說話時,他就會成為對方或者對方的種族最美的模樣,最動聽的聲音,最優雅的存在。
這是天道的祝福,也是天道的詛咒。
小家夥聽到他的聲音,睜大眼睛,随後露出燦爛的笑容,輕輕去牽他的手。
搭上手的一瞬間,亦绯天恍然覺得,自己被拉入了那條河流。
短暫的窒息感後,他有些忘記了自己是誰,睜開眼,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
他拿着糖葫蘆,手小小的,往下一看,身體都小小矮矮的,而街道華燈初上,别人都很高大。
這時候,有個穿着深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忽然走到他面前。
“和家人走散了嗎?”
男子蹲下身來,視線與他齊平,聲音很溫和,很有安全感。
但,小小的亦绯天,在與之對上視線的刹那,驟然睜大了眼睛。
好熟悉的感覺,好像應該是認識的人啊?
他困惑而迷茫地問:“我見過你嗎?”
“興許是前世見過哦?”
“阿?”小亦绯天聲音奶奶的。他認真思考了一會,搖搖頭,“我不記得你呀。”
男人隻是笑笑:“那以後要記得我哦。”
小亦绯天認真地說:“你告訴我名字,我以後一定記得你。”
男人溫和地笑笑,“那你聽好了哦,我隻說一次。”
小亦绯天捏緊糖葫蘆,很緊張:“我聽着啦。”
“我叫,***。”那個男人抱住他,貼在他耳邊輕輕說,“要好好記住,等你長大,我會再來找你。我會一直等着和你重逢……到時候,就把這枚玉佩拿來,那樣的話,不管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我都會為你做的。”
亦绯天無知無覺地,落下淚水。
無聲哭得稀裡嘩啦,眼裡卻還很茫然。
他是不是忘記了很多東西。
而夢醒之後,會不會又把這些再度忘卻。
回來吧,他對自己說。
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你答應了别人,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隻要去做就好了。
去吧,你會一往無前。
……
亦绯天眼睫顫動,驟然醒來。
白瑕看見他動了,立刻走過來:“師父?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亦绯天坐起來左右看了看:“這是哪兒?”
“這裡是段家莊。師父,您已經睡了七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