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北境，乃至四域。

那個孩子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到底該有多絕望啊。

而他，本可以救他。

這場局本不是對江上清的死局，而是對他亦绯天的死局。

而他最差，也隻是被正道仙門讨伐而已。

如果沒有塵無咎插手，這個故事隻會有一個結局：江上清被救下，東皇承認是自己的過失下罪己诏，世家繼續過自己的好日子，東國和北境繼續若無其事地交好，亦绯天被四大宗門抓走，一切都很圓滿，隻要犧牲他的自由，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現在，江上清死亡，北境借機向東國宣戰，生靈塗炭。

他已來不及救那萬萬人。

本來隻用犧牲他一個，他可以換兩國百姓安甯。

可為什麼，偏偏有人，在他和萬萬人之間，選擇了他。

亦绯天哭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白瑕面前哭。

他的性命與自由，對于天下蒼生來說，都不重要。

他從來都不是這麼重要的人啊。

白瑕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硬着頭皮，麻木地複述他們教他的說辭。

“江上清說，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宿命，就是死得其所。”

“他死了，他舅舅才能安心，才會幫他複仇。”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塵閣主之事，是他所托所求，不怪任何人。”

“你給我閉嘴。”亦绯天輕若無聲。

更像是嗓子快要發不出聲音了。

白瑕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他這輩子第一次大着膽子忤逆師尊，握住他的手也哭着喊道：“師父！你真的沒有必要自責！你的情況他們都對我說了，你現在根本……”

“我叫你給我閉嘴！！”亦绯天甩開他的手，眼眶通紅。

“你又知道什麼？江上清本來可以不用死！”

“他本來不用死……那些平民百姓，本來也不用死……”

“什麼死局……我明明有很多辦法……”

他捂着頭，自己跟自己前言不搭後語地喃喃低語。

“我本來有很多機會發現，那時候，如果多問一句就好了，可面對餘郄，落川，段城雪的時候，我為什麼不多問一句呢……”

“是我覺得他們不會害我，也對我沒有惡意，所以太相信他們了嗎？”

“我太相信塵無咎了麼……”

白瑕害怕極了，他從來沒見過亦绯天這個樣子。

忽然，那串自責的話語停止了。

亦绯天抓着白瑕的衣領問：“他現在在哪？”

盡管前言不搭後語，白瑕這次卻一下子就明白，他說的是塵無咎。

“塵閣主他也是有苦衷的，他……”

“我問你他在哪！！！”

周圍的一切，除了牆壁，竟然全部碎裂。

白瑕也被波及到，心脈震蕩，他心口猛地刺痛，跪倒在地上，額頭瞬間沁滿了冷汗。

“觀，觀星台……”他無比艱難地擠出字眼，“他，他在，觀星台。青，青斂師兄，也在。”

亦绯天猛然回頭：“青斂為什麼跟他在一起？！”

“不，不知道……”

亦绯天扔下一瓶藥，神色冰冷。

他已經不是厲鬼狀态，周身氣場卻比厲鬼狀态還要危險十分。

白瑕苦苦挽留不住，心髒被人攥緊似的疼，他根本攔不住亦绯天。

他喊了很多遍師父，半輩子眼淚都要哭幹了。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他下意識喊了一句，“師兄……”

可碎裂滿地的狼藉中，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