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不在意自身狀态,開大疾掠過去。
不憑借任何外物飛行,本質上說會比什麼都快,就是樣子會不太好看,但這也不是考慮好不好看的時候了。
美人的自我修養?去他娘的。
從今天開始他就沒有這個東西了。
皇城往南,江南往西沿途皆有段家莊,段城雪就像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這些年緻力于基礎設施的建設,因而戰亂剛剛開始,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者還得以段家莊幫助。事态不至于太慘,加上東皇未崩,世家大多沒有撕破臉,仍舊說點好話,至于赈災濟貧的閑錢,不好意思沒有。
亦绯天吹了一路寒風,看着情況的暫時穩定,原本岌岌可危的心境平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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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涯臨術被他們帶着南下,臨近江南的地帶,有一處地方,叫灼日,是故國舊都,早在塵無咎與段城雪謀劃之初,幾人便商量着劃此處作為落腳點。鎖雲閣鬧事事件之後,餘郄馬上回來布置舊莊,此時整個莊園并村落義莊都是一體的,最大的經濟支持還是段氏皇商。
此時,塵無咎與東涯彙報:“江上清身死消息已在三天前傳回江南,張罔世沒有暴動行為,昨日,張罔世率手下綠林好漢表示皈依,言明江上清逆行是自己教導無方,自請願前去邊境,戍守邊疆抵禦外寇。”
“張镖頭是個識大體的。”東涯很随意地說,“讓他戰死沙場吧,也對得起一世英名。”
“是。段知卿大人如今還留在皇城,與林雙安撫皇城百姓,皇城現情況處在可控範圍内,不過,這邊的段小姐似乎還沒有從真相裡走出來。”
“段小姐?”東涯頓了頓,尾音上翹,聽不出喜怒,“哦,我想起來了,是天意指婚的那位嗎?原來她是那小子的未婚妻,還真是造物弄人啊。”
塵無咎不答。
“那也去好好安慰一下吧。”
“陛下,您該上藥了。”内侍适時出言提醒。
“傳。”
青斂候在門前很久了,一身青衣,落落有出塵之意,來回忙碌的侍從或大臣都少不得打量他一眼,心中猜測這是天上人還是什麼不世出的人才。
你看他眉眼清逸,神色淡淡,怕是世間諸辦事都不放在心上。
實際上,青斂隻是在放空而已。
他最不喜歡跟高層打交道,不裝着高冷的模樣,少不得一堆人會前來搭話,繞來繞去打機鋒,怪煩的。
跟亦绯天生活久了,就越來越不愛熱鬧。以前好奇會湊的熱鬧,如今也覺得不過爾爾。
反正再有身份地位再高,也不能越過裡面的東涯某人,他在這晾了兩個時辰,别說吹冷風了,就是晾成雪人也不能離開,陛下要你等着你就得等着。
這就是現實,這就是凡間。
青斂修仙也沒遭過這罪,真是好也壞也,還要歸功于修仙者體質不錯。
差不多腿隐隐有些發酸的時候,内侍終于恭恭敬敬來請。
“蔺公子,請吧。”
青斂面上高貴冷豔一颔首,步态優雅從容跟着他進去,儀容挑不出錯誤,心中卻暗暗嗤笑。
下馬威。
早聞東皇陛下愛下棋,擱這跟他擺譜呢。
他随意跟東涯見個禮,依東國禮節,世外之人無需跪拜,東涯也要從平輩的立場給他還禮。
在庭外被傳候,是傳喚東國子民,故以臣民之禮觐見。
在庭内被請去拜見,是聖人請教先生解惑問道,故不分上下,以蒼生和聖人之道為重。
東涯還了禮,青斂便擡起頭,毫不避諱地打量東涯臨術。
這是個正值壯年的男人,與想象中的孱弱或遊手好閑不同,他渾身充滿肌肉,皮膚較黑,體态堪稱健碩。
就是這樣一位君王,想要将天下四域都納入麾下,在被用帶毒的匕首指着的時候也絲毫不慌亂,甚至敢于握住刀鋒。
有野心,有謀略,天下人卻對他知之甚少。
此人不簡單,長此以往,以後必釀成大禍。
青斂見他的第一面就對東涯臨術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在青斂打量東涯臨術的同時,東涯臨術也在打量他。
“早就聽聞鎖雲閣有個蔺公子,從小被塵閣主收養,一手帶大,孤一直想見見你,奈何沒有機會,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
“蔺一介草民,入聖人之眼,不勝惶恐。”
青斂客氣地說着,然而語氣極度随意,一點也沒有惶恐不安的感覺。
東涯饒有興味地看着他,也不敢這個節骨眼上逗得太狠。
塵無咎給他草草處理了一遍傷口,解毒還是要專業的來,又講明白這是唯一的醫修,脾氣不太好,他也管不了,惹生氣跑了就等着涼了。
青斂觀察着東涯,發現這位東皇陛下比自己想的還要能屈能伸。
他抿了抿唇,想速戰速決。
“先生是更喜歡配毒藥,還是配解藥啊?”東涯完好的那隻手撐着腦袋,悠悠地開口問道。
青斂一如既往地平靜,手上動作毫無波動,既不激動,也沒有怯意。
“醫修沒有什麼偏好,行醫救人,能救便救。人若不願意活着,便是神仙也難以救活。所以配什麼某說了不算,世人需要毒藥,便配毒藥;世人需要解藥,便配解藥。”
東涯聽了一點也沒有被戲耍的惱怒,反而贊賞地笑着,指節在桌子上富有韻律地一扣一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