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眼裡,衆生平等,沒有什麼利益最大化的說法存在,一個人和一群人相比同樣重要,信他的人的命是命,不信他的人的命也是命。
無論是喜歡他,還是厭恨他,他們始終都是他心甘情願庇護的。
隻能是這樣。
他不能選擇救誰,他隻能,救多少算多少。
很顯然亦绯天是沒的選的,他想了很久,避開其他看起來非常兇險的條件,選擇了更偏向于第二條路的環境。
這個鏡子的時間線還比較早,一切還沒兇險到必須做出犧牲誰的抉擇的地步,亦绯天不想思考太多,準備走一步算一步。錯了就滿盤皆輸萬劫不複,可他算了又算,怎麼看都是死局。
又因為怎麼看都隻有死路一條,所以也不籌謀什麼了,到這種地步便隻能見招拆招,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不過,就算這麼說,他心裡仍是忐忑的。
已知:鏡中死亡為真實死亡
已知:他現在是凡人之軀
已知:曆史中離君将不久後隕落
問:你能從中推測出什麼?
答:準備好狗帶吧。
亦绯天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這個時期的神明離,身着一件暗紅色的衣裳,隐隐帶着血迹,眸色也黯淡下去了,還是金色的很有神性的面容,可非常破敗——對,他得用這個詞形容,破敗。
你能想象一個什麼樣的人能用破敗形容嗎?
他見過了無生機的人,卻沒見過破敗的人。
這幅樣子他隻在洋娃娃身上見過。
連同那副表情也說不清道不明,像憐憫又像落寞。說不上恨也說不上悲傷,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可也絕對說不上什麼積極,就連電視裡經常會有的黑化癫狂也沒有。
他看着亦绯天,竟有一種祈求幫助的感覺。
并且這種祈求還是猶豫的,好像笃定了亦绯天來了也沒用的那種。
亦绯天靜靜看着他,莫名能讀懂他的想法,讀懂了又莫名想笑。
可實在笑不出來,于是隻能看着,僵持着。
最終,是鏡子裡的人先動了。
他好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先一步主動拉住亦绯天的手。
亦绯天驚愕地看着他,下一秒就被拉入鏡中,被一片冷冽的氣息抱個滿懷。
在那短暫的一刹那,他聽到對方極其虛弱極其疲憊地說:“這裡的東西,都是真的。”
亦绯天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跟前兩次一樣,完全消失了,鏡子裡還是他原本的模樣,隻是眼睛失去了光彩,看起來頗有些可怖。
什麼叫,“這裡的東西,都是真的”?
“喂,開什麼玩笑?你說清楚啊!”亦绯天擡頭大喊一聲,聲音裡帶着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顫抖。
他從來都不是蠢人,見微知著洞察人心是他的優勢,也是他的能力。他一路走來,能夠走到今天,都要感謝他的推測和想象力。
幾乎無需反應時間地,他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如果這一切隻是個幻境,他當然可以選擇要放棄誰,甚至完全什麼都不做。
可如果這不是幻境,而是什麼平行世界呢?
如果,每一個被他放棄的人,都是活生生的、真實存在的人,他身為凡人的靈魂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又真的能做到,熟視無睹嗎?
他明白鏡宮的考驗難在哪了。
它讓你賭,允許你賭,就看你能不能接受你賭完之後的結果變成現實。
“他”也可能在騙他,可他來來回回穿了好幾次了吧,誰又能保證,他出鏡的時候出的還是原來的世界呢?
一個在鏡子中不斷穿梭的人,如何能夠确定自己所到達的地方在哪裡?
他隻能堅定信念,不斷告訴自己一來一回,出鏡就是原來世界,隻有原來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其他的,都别信。
不然,他該如何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