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再度蘇醒過來，自己正處于某個溫暖的懷抱中，周圍燈火幽幽，他擡起頭，對上一雙閃爍的眼眸。

不光頭痛欲裂，周身也像是要散架了。他想要站起身，站起的一瞬間又眼前一黑，重新栽倒在那個懷抱裡。

罷了。

亦绯天揉着腦袋，認清了現實，有些自暴自棄地問：“你是怎麼找到這的？”

塵無咎的回答也很直接：“我殺死了所有鏡子中的自己。”

亦绯天蓦然對上他的視線，隻見對方神色坦然自若，淡定地就像在說“我今天早上吃了茶葉蛋”。

“你……”

“那些都不重要。”塵無咎捂上他的眼睛，“你不想看就可以不看，你不想面對就可以不用面對，玩不下去我就帶你殺出去。”

這話說的實在是孩子氣，把亦绯天都逗笑了：“這還是我認識的塵閣主嘛？這麼小學雞行為。”

塵無咎側頭看着他，眼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頭還是很痛嗎？”

“還好。”

“你甯願在幻境裡獻出真心，也不肯在現實裡對我說一句實話。”

指節倏忽一頓，亦绯天神色有些恍惚，努力回想了一陣，半晌才輕輕說道：“是幻境啊。”

他露出微笑：“抱歉，我好像有點分不清了。”

塵無咎皺起眉頭，握緊他的手：“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亦绯天眨了眨眼睛，故作輕松地說：“當然，我是一個踏過百世而來的孤魂野鬼，绯聞滿天飛、以一己之力拉低修仙界排面、甚至還在逃亡中的玉挽仙尊，每天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的土匪頭頭，大名鼎鼎……又好像不是很大名鼎鼎的亦绯天嘛。”

塵無咎莫名松了口氣：“知道就好。”

亦绯天說完也覺得好了很多，似乎伴随着調侃，胸中一口悶氣也散去了。

記住在世上的名字或許并無意義，但在你即将迷失于夢境之時，它會帶你回家。

“好了，别擔心，我沒事了。”亦绯天捏了捏他的手，坐起身，“倒是你，這鏡宮裡鏡子這麼多，你一面面找過來，也很累吧？”

“還好。”塵無咎淡淡回答。

亦绯天笑了：“剛剛還說我不說實話，你也就半斤八兩。”

塵無咎側首：“我是真的還好。累确實有點，但看到你就不累了。”

“真夠狠的啊塵閣主，有沒有想過，萬一找不到要怎麼辦？”亦绯天覺得有些好笑。

“不會有這種可能的，我答應你了不是嗎？”

亦绯天一怔。

塵無咎眼裡滿是認真：“無論你在哪，我都會找到你。上天入地，鏡中鏡外，此世他世，今朝萬夢。”

便是亦绯天，都覺得這話托大過頭了。可這裡面的真真切切，明顯到讓人難以忽略。再想到前世種種，塵無酒确實都看在眼裡，怎麼不是另一種陪伴呢？

想到這，亦绯天熄了聲。

半晌，他歎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自己是怎麼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