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算賬,也輪不到他來算,在這之前,他隻負責拉住青斂,把他帶到師父面前。
之後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管了。
……
“外面一定出事了。”亦绯天有點不高興。
外界的動蕩已經影響到了鏡中。連無妄海底都未能幸免,可想而知外面會是什麼樣子。
亦绯天對這情況并不意外,他唯一感到不快的地方是偏偏在這個時候。
塵無咎都要和盤托出了,這個關節給他整幺蛾子,讓人有種前功盡棄的感覺。
但也無可奈何。
“這個幻境怕是要走到頭。怎麼說,你先出去還是我先出去?”
塵無咎說:“你先走吧,我正好有點事要交代。”
“行。”亦绯天說着,反正他對虛假的真實不感興趣,既然塵無咎自己就知道實情,後面的内容他也不是非看不可。
至于其他,真有那種需要處理的事情,放塵無咎在這他也放心。倒是外面不知發生了什麼,不親自去瞧瞧他不能心安理得。
亦绯天剛想問怎麼出去,隻見塵無咎幹脆利落地掏出三枚鏡子碎片。
亦绯天:“……”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他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塵無咎走過的世界比亦绯天進過的鏡子還多。
虛假的大佬殺一個都優柔寡斷,真正的大佬殺穿世界帶你回家。
亦绯天複雜地看着塵無咎,後者一面雲淡風輕,看得亦绯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接過碎片,道一句:“走了,你且保重。”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真真多餘。
都殺穿世界了,區區一個過場動畫能奈他何?
可是亦绯天偏偏就想這麼說,大概是剛剛親密接觸後的關系,他心裡竟然有些異樣的不舍。
不想分開,但也不想這麼矯情。
亦绯天還是走了。
這來來回回太過頻繁,他有一瞬的恍惚。
鏡宮此時所有的門都大大開着,一個人的身影也沒看見。亦绯天順着走廊往外走,越看越心驚。
就像事先約好的一樣,鏡宮裡所有的鏡子都碎了,并且破碎得十分規整,每一塊的缺口都一樣。
長長的回廊走到頭,他無比确信,整個鏡宮現在隻剩下一面完好的鏡子,就是他們的那面。
……
親眼看着亦绯天消失在鏡中世界,塵無咎緩緩轉身,身後憑空出現一人,滿目怨恨地盯着他。
塵無咎旁若無事地說:“問心陣開了。”
“把身體還給我!!!”對方嗓音低沉且嘶啞地咆哮着,聲音簡直和幹淨的面容形成強烈反差。
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站在同一個時空當中,氣場卻是天差地别。
塵無咎居高臨下地看着少年,眼中充滿漠然。
而少年雙眼通紅,寫滿了不甘。
塵無咎終于再次開口,話語裡滿是殘忍的憐憫:“你是幸運的,千百年以後,再沒有人可以得到他的心。他偏帶着理智,與你共沉淪。”
少年如同困獸,低吼着:“他是我的,他先動心的是我!!”
塵無咎終于撩起眼皮淡淡掃了他一眼:“憑你也配。”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你這些年算計他所做的一切你心知肚明!塵無咎,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愛!當初的顧千聲早就消失了!”
塵無咎不再跟他廢話。
片刻後,塵無咎看了眼地上鮮紅的血,面無表情地從上面踏了過去。
曆經三千年悲歡離合,他的殺伐果斷根本無需由何驗證。鎖雲閣鎖雲閣,若不心狠手辣,怎能鎖住無拘無束的流雲?
他當初經受的一切,怎麼是區區一個不知所謂的幻境就能感同身受的。
神明隕落之時,被反噬時烈火焚心的痛苦,他這輩子想忘也忘不掉。那時的離君,對他說得上冷血無情,你表露三分愛意,他便能拿鎖鍊困你三天三夜。
顧千聲壓根想不到,一個神明怎麼這麼讨厭祂的衆生。
可他也沒想到,那麼漠視衆生的一個人,到天災之時,真的願意護他。
“你來幹什麼?來送我最後一程的?”顧千聲含恨望着離君,他眼裡的憤怒與不甘和顧千聲看塵無咎時沒有什麼不同。
高高在上的神俯下身,掏出帕子,認真擦幹淨他臉龐上淌過的血淚。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顧千聲無端愣了一下:“現在做這種舉動又有什麼意思?你不是最恨愛你的人了嗎?”他控訴着,哽咽了一下。
“以前罰你,是你動了不該動的念頭。現在救你,是想你知曉,蒼生無咎。”
又是這種該死的平靜的語氣。
平靜的語氣仿佛永遠沒有波瀾,就像這個人一樣,一塊千年寒冰,怎麼也捂不熱。
顧千聲恨極了祂這種調調,一點也不領祂的情,揮手打掉了靠近的手帕:“蒼生蒼生,一到關鍵時候就拿蒼生搪塞我,平日裡也沒見你對蒼生好點!你就不能有其他一些不一樣的理由嗎?!”
神明安靜了半晌,最後撿起了那方帕子,垂眸不看他:“你是他們中的一員,但你同時也是我的人,我無法對你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