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現實當然不會像幻境這麼草率,鬼怪之力确實是本世界的一個缺陷,但指望鬼怪大軍把整個天道法則幹趴下?那是隻有在玄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劇情。
升級流主角一步一步登頂,最後整個世界的風動雲變就掌握在幾個人手裡,甚至是主角一個人犧牲全世界就能獲救的橋段,即使在生産力尚不發達的時代,也已經不算鮮見。
對此,某亦·話本·绯·理論大師·天早就有以下銳評:
“如果哪個世界是要犧牲某一個人才能得救,那這樣的世界不救也罷。”
開玩笑,因為一個人就能被拯救的世界,那是不是也能因為一個人被毀滅啊?
這就是幻境和現實的本質區别了,幻境可能會因為一個人導緻世界毀滅,但現實世界永遠不會。
現實世界遵循平衡法則,你要救多少人,就要拿多少同等代價擋災。
這就是當年離飽受非議的原因。
亦绯天經曆這些,對所謂真相有了猜測,但他确實也累了,身心俱疲,連最後一個鏡子都不願看完——即使那是禍殃特意為他編織的禮物。
“鏡子全都參與完畢,你該信守承諾,把落川的心髒還回來了。”
紅衣人面容疲憊,卻堅定地開口,并向某個鏡宮主人、非人造物伸出了手。
禍殃站在他面前,妖孽的容顔透露出些許不解。
“為什麼不看下去?你不喜歡這個結局嗎?”
“你或許搞錯了一件事,我沒那麼舍己為人。之所以選擇犧牲自己成全他人,是因為不想活了而已,沒什麼特别的理由,原因也就這一個。”
亦绯天伸着手沒有動。
“交出來,看在你是我的東西的份上,我不想對你動手。”
還有一件事他沒有跟塵無咎說。
在最後那個場景裡,他想起了幾個畫面,應該就是前世的。
記憶告訴他的是,離君在離開之前,把自己用的紙筆交給了神侍。
紙筆跟随祂多年,俱有靈性。離君來得匆忙,便随手捉了路過一條青蛇,以蛇身給它開了神智,從此青蛇與筆合二為一,成了神明造物,專用來輔佐神侍,以完成離君交代的事情。
那支筆後來被叫做判官筆,紙變成了神器流雲書,不知怎麼到了流雲宮手裡。
至于那個傳說中庇佑新垣黎明氏族的神秘圈環,倒也順手一并給了。就是神殿裡某個房間的鑰匙,那個房間他也見過,就是可以改變時間流速的那個。可想而知這是離君給神侍避難用的。
它後來落到流雲宮手中,被改造成流雲陣核心——也就是萬壑樓雙鑰中的一把,試煉裡的鐵圈也不是真的遺物,隻是道具而已。
離君當年究竟是怎麼想的,離開又是去幹嘛了,已經不可得知。照目前已有的信息來看,幻境裡唯一與現實一緻的法則是,神的力量确實與信仰相關,鬼怪奈何不了規則,但人心可以彈劾神明。
“我的東西?”
禍殃神色微動,嘴角微微上揚,有點想笑,沒有笑出來。
它歎了口氣,惋惜極了,像是亦绯天錯過了世間難得的珍寶,但它還是把心髒交給了亦绯天。
這就足夠了,它對自己說。
至少對方最先想起的記憶之中有它的存在,有些東西連想起都不配被想起。
“不過有件事情或許您也還不知道。”禍殃說。
亦绯天:“什麼?”
“離君行事如何,得看您從什麼角度看。您從一些事情上說您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但實際上,真正自私自利的人不會讓世間靈物都心悅誠服甘為俯首,不是麼?您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終究選擇救助世人。神人雖隕,蒼生承蒙福澤千百年來卻不曾斷絕,這難道不值得稱頌一句‘壽庇天地,德佑萬靈’嗎?不管您心中認為的您如何,您始終為天地所愛,被四方靈獸尊為共主。”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啧,這麼久了,天下人負我多年,怎麼知道我不會由愛生倦。”亦绯天不是很想承認它說得對,或者說,也不甘于承認它說得對。
禍殃隻是反問他:“您要否認嗎?——否認您心中所願,不是盛世綿長,家國永安?”
亦绯天啞了聲。
“你現在是我最不想說話的人前三位。”
禍殃微笑。
笑歸笑,亦绯天沒忘記他出來是因為什麼。
“剛剛的動靜是怎麼回事?”
“原來如此,裡面那位沒舍得告訴您。”
亦绯天警覺:“這事和他有什麼關系?”
“怎麼會沒有關系?南疆蠱禍裡沒有他的參與嗎?”禍殃歪了歪頭,他盯着你的時候,那雙眼睛非人得尤其明顯,陰森森地透着寒氣。
“您還記得,當初南疆的蠱蟲能煉成哪三種蠱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