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打了幾下吧,情緒是太生疏的東西,亦绯天也不太喜歡暴怒的感覺。
不喜歡被情緒控制。
所以一旦決定發火就迅速發,發完迅速抽離。
他慢條斯理地擦擦手,似乎這樣就能把和緩的心緒扯回來:“快把這個,”他微妙地頓了一下,“問心陣給我停下。”
禍殃妖豔的臉被打得跟豬頭一樣,本就不像活人的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唇角流出一絲紫色的血,它伸手擦了擦,沒有生亦绯天的氣。
隻是亦绯天也不直視它的眸子,那妖異的眼睛慣會騙人,随便一掃都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亦绯天怎麼辜負它了。
也不知道“判官筆”聽着這麼正派的東西,離君怎麼想着拿一條蛇融了,曆史的回旋镖兜兜轉轉,最後報應到自己身上。
禍殃似乎笑了笑,又好像完全沒有。
“大人,已經停不下來了。”
“你說什麼?”
“我沒有騙您的必要,這麼大的法陣,連開啟都要五處同時開啟……”禍殃說着,召出一支身影虛虛的筆,往鏡宮上方勾了一下,幾串符文顯現出來,繞了幾圈之後再度消失,基本上算是沒用。
禍殃無辜地攤了攤手:“您看,我說的完全不算。”
亦绯天也沒轍了:“你剛剛說這是三大幻陣組合而成的,那它會怎樣實施?是像鏡中世界一樣重現過去的場景,還是?”
“這個嘛,您可以把它當成一種專屬重現。它的呈現方式不是把一個場景帶給所有人,而是讓每個人都回到自己魂牽夢萦的節點,重新做一場與真實無二的夢,每個人所看見的東西就是真相,除了當初沒能看見、以及不會真的重來以外,那就是真的。”
“說簡單一點。”
“是過去真實發生事件的全知視角。”
亦绯天瞳孔驟縮。
要将過去事件的全貌完全呈現,普天之下,隻有規則之上才能做到。
離君的權限自己暫且還完全沒有,但是世間還有另一個權限!
“萬壑樓……”
亦绯天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去,視線仿佛要跨越時空,直指流雲大陸。
“對的。”
“流雲宮也參加了這次的事情嗎?”
“流雲宮作為仙門之首,涉及流雲陣的事情自當首肯。”禍殃沒有正面回答,但這也跟正面回答沒什麼兩樣了。
“雖然您不想把事情弄麻煩,也不願為難任何人,但是其他人似乎都不是這麼想的呢。”
“你多少有點陰陽怪氣。”
禍殃接受良好,這會兒功夫,它臉上的傷痕和淤青都好得差不多了。
“那我現在還能做些什麼?就在這幹等着?”
“您作為流雲陣半個主人,可以觀看任何人的審判。”
真是絕了,半個主人這種身份令人無力吐槽。
說它一點用沒有吧,還能自由觀看别人;說它有用吧,想停還停不下來。
什麼主人啊,沒有使用權隻有觀賞權是吧。
“現在有誰的?”
“全天下人的都有。”在亦绯天開口之前,禍殃飛快補充一句,“除了您家那位神侍大人。”
亦绯天:“……”
我要你何用。
“随便來一個吧,我都行。”亦绯天有些麻。
他是真的都行,看誰不是看呢?看誰痛哭流涕不是看呢?他完全可以預料到結果好吧。
就他那些鬼了吧唧的故事,共情能力稍微強一點,心理素質稍微差一點,看着都要稀裡嘩啦的,看點諸如新垣陌軒之類的神經病吧,一來這種人又相當稀有,二來看多了自己總也有點精神分裂,還是必要的時候再去看吧。
但是該說不說,人生真的是一個圈啊,前有毀滅世界的神父,後有看人忏悔的自己。
“那先轉一下李乘風和新垣氏族那邊的吧,畢竟他們與您關系密切。”
“可以。”
亦绯天答應得很随便,因為他總是認為自己是個心理素質很強大的人,不會輕易動容,有的隻是一身冷漠。
但他不知道的是,離君隕落的三千年,并不是他一個凄慘的三千年,真正從遙遠過去走過來的,又有哪一個不是含着血淚從絕望裡脫胎換骨。
如果世間萬事都能用一句簡單的愛與恨概括就好了,如果八卦隻是八卦,沒有義憤填膺,沒有真實傷害就好了。
時間回到三千年前,神君隕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