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争是魔道那邊先開始的。

甚至開始的時候，仙門那邊還在因為塵無咎的财産該怎麼分吵架，吵了幾十天，最後誰也沒落得好。

最後戰争開始了，好，那也别吵了，憑實力說話，誰誅殺的魔多誰就拿得多。

仙魔大戰，最好笑的地方在于，表面上看是兩方開戰，實際上是四方在打。

塵無咎招攬的一幫魔修和鬼修，跟新垣陌軒的那批本質上不是同道人，但仙門對魔道之人自然是一視同仁。

新垣陌軒一方一個兩個瘋了一樣，燒殺搶掠無所不為，一副就是跟仙門杠上了的架勢，不把天下人殺光誓不休。

塵無咎一方的人數就顯得少很多，繞着仙門打遊擊戰，從不下死手。

至于這第四方，那是被無辜卷進來的妖修。

仙門裡戰力最高資曆最老的當然是流雲宮，其他仙門争不過他，對上真正高階的魔修不是打不過，打過了也得損失慘重，于是一些小宗門就把目光轉移到了妖修身上。

妖修比他們的資曆更淺，而且大多性子溫和，沒什麼攻擊性。

在連續偷襲端了妖族幾個窩點以後，小宗門發現這竟然意外的可行，于是就扯着妖族瘋狂薅，整得妖族長老們不得不連夜上青丘開大會。

除四大守護獸外，狐族一脈就是妖獸之長。神明隕落後，守護獸都匿了千百年了，一直避世不出聯系不上，這千百年間妖族的大小事務都是狐族管理。

其中，更是以九尾天狐為長，因此大會才在青丘舉行。

青丘這場會議，之所以能被亦绯天知道，是因為塵無咎前去插了一腳。

如果不是這一腳，亦绯天幾乎都要忘了，後世中，妖修也是鎖雲閣的重要組成成員。

塵無咎跟妖族搭上脈，原來是從這件事開始的。

亦绯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塵閣主竟然這麼會跟人談判，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愣是把不愛摻和外族事的九尾天狐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跟天狐達成協議，兩方一同對抗仙門和新垣陌軒。

仙魔混戰生動地诠釋了什麼叫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好在塵無咎從中斡旋，沒把戰線拖太長。

仙門這群老b登好辦，最重要的是，新垣陌軒樂意停手。

或許是天資聰穎，太容易理解事物就會太容易對食物失去興趣。他這人感興趣的東西不多，神明是一個，修煉是一個。

他在神明那裡隐隐察覺到某種真相，後來這麼些年也沒閑着。他知道仙鬼的平衡在哪裡，也知道塵無咎把判官筆投放到了無妄海鎮壓日益滿溢的鬼氣，一點點剝奪萬物生長所依憑的靈氣與生機，以至于幾乎所有物種的壽命都開始縮短，這種行為簡直缺德到天誅地滅，但他隻覺得有趣。

在這場戰争中他好像發現了更多有趣的事情，所以，在塵無咎找上他之際，他第一句話就是，“我恭候你多時了”。

塵無咎不想搭理他，看到他都想繞道走。

新垣陌軒卻毫不介意，笑嘻嘻地問他，有沒有興趣合個作。

跟新垣陌軒合作，用腳趾頭想都是上大賊船，上去根本下不來那種，塵無咎才不可能答應他。

可事情一旦涉及世界真相和神明，塵無咎就得把個人恩怨放到一邊，認真考慮起來了。

“神侍大人，你究竟在猶豫什麼呢？”少年抛接着一枚銅錢，言語充滿緻命的誘惑力，仿佛浸滿了毒的美酒。

“你看這天，它高高在上，連神明也不屑一顧，難道就不想掀它一掀？”

“你心中其實有恨吧？不，不隻是恨。為你自己，為新垣黎明氏族，為離君，也為愚昧的蒼生。”

“你其實一點都不想為蒼生奔走。”

“神明愛他們，所以他們反了，所以祂死了。”

“你愛他們，願意把自己擁有的所有給他們，可是反過來仙道對你做了什麼呢？”

“他們土匪一樣搶走了你最後的念想，掠奪了你立身安命的一切，讓你從此淪落天涯，無處可去無枝可依。”

“他們甚至還囚禁了幫助你的小鳳凰。可憐的小鳳凰啊，它又做錯了什麼呢？受這無妄之災，不還是因為，它愛神，而神愛你？”

“現在，他們開始打擊你一手創立的仙道，自诩正道的人們推舉無情道，把一些有情道打為邪魔歪道，連帶着神明都要被打為邪神，死了都不安生。”

“你能說你不恨嗎？顧千聲。”

“你活得一點也不自在，你甚至甯願去死。”

新垣陌軒歎息着：“你說，這一切是為什麼呢？為那虛無缥缈的愛？得了吧，你扪心自問一下，你當真覺得這一切值得？”

塵無咎沉默了。

“你說的對。”

他完全不能否認任何一句話。

“所以我才替你感到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