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濃濃的紅湯汁燒得滾燙,熱騰騰冒着氣。
原來今天晚上吃的是火鍋。亦绯天有些驚訝,又有點感動。
半夜迷迷糊糊中他提了一嘴想吃火鍋,塵閣主這就端上來了,當真細心又高效。
隻是今晚他說什麼都不做了。
塵無咎給他盛了滿滿一碗肉,又對桌子旁莫名沉默的兩人說:“今天權當是家宴,你們不要拘着,敞開了吃。”
青斂還搭了一茬:“吃多了算誰的?”
塵閣主笑嘻嘻,毫無負擔地說:“算你們師父的。”
青斂不客氣地踹了他凳子一腳。
白瑕明顯不在狀态,亦绯天看在眼裡,給他夾了很多不辣那一邊的菜。
飯畢,亦绯天跟青斂使眼色,随後出了帳子。
“說罷,你倆到底怎麼個事?”
“師父,我繼承了小邪神的記憶。”
“嗯。”
“我也繼承了他的法力。”
“嗯。”
“我現在是個大魔頭,或許還能跟閣主一較高下。”
“那你要跟他打一架麼?”
青斂聞言笑了。
“不。”
“那你現在在糾結什麼?我認識的青斂,是做事最不猶豫的人。”
臭徒弟,爛徒弟,淨給他添麻煩的逆徒。
但他又沒說過要把逆徒逐出師門。
不一會兒又起了風,零零星星下起了雪星子。
兩人都沒有要進帳子的意思,青斂伸手兜了一把散亂的墨發,甩向肩後。
“我想給新垣陌軒收拾一下爛攤子,雖然我完全否認這貨是我,但他曾經傷害了你。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或者要把我放逐到哪裡,我都絕無怨怼。”
“這是什麼意思?”亦绯天故作驚訝,“你不想認我這個師父了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我應該贖罪。”
“可是新垣陌軒造下的罪孽,為什麼要你來償還?”亦绯天攏了攏衣袖。
青斂怔然看着他,似是聽不懂他的話。
又或者是因為太懂,所以他懷疑自己沒有聽明白。
亦绯天動了動腳:“誰說前世今生必須是一緻的才行?誰管你是人是鬼啊,好好活着不好嗎?我問你,在你心裡我是離君還是亦绯天?”
“……亦绯天。”
直接叫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所以你自己都把我當亦绯天看,而不是離君。我自然隻把你當青斂,而不是别的什麼人。”
青斂再次沉默。
雪粒漸大,招呼在臉上,有點疼。
“還有事?沒事走了,這鬼天真是凍死人了。”亦绯天抱怨幾句。
青斂頓了一會,還是跟上去:“謝謝師父。”
他想将自己披着的衣服脫下來給亦绯天披着,被亦绯天制止:“年輕人就算火氣盛也别作踐自己,更何況你嫌疑還沒洗清,做這種舉動很逾矩。”
聰明的年輕人不僅臉上,動作上也出現了一片空白。
亦绯天自顧自地攏緊了衣服,似是随口問道:“話說,你跟小白還在鬧别扭嗎?那孩子接受不了你變大魔頭這種事?”
“差不多……但還有些别的原因。”青斂有點懷疑自己師父會什麼讀心術。
“哦?”
亦绯天依舊漫不經心的語調,“你什麼時候這麼在乎你師弟的看法了?看來這段時間的速度讓你們之間的關系改變了很多。”
“嗯……”青斂含糊不清地應着。
然而亦绯天話鋒一轉:“所以你喜歡小白?”
青斂懵逼地擡起頭,不知道亦绯天是怎麼看出來的。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好隐瞞的,于是承認道:“嗯。”
這下換亦绯天受不了了:“……你讓我靜靜。”
他就是随便一詐,沒想到這小子他是真敢答應啊?!
青斂看着亦绯天風中淩亂,眼裡流露出幾分天真的無措,之後,他眼睜睜看着亦绯天氣呼呼地走到塵無咎帳子前,拽着塵無咎的衣領比劃了半天。
這過程中塵無咎給他師父披了件兔子毛的氅子,然後才往他這看了幾眼。
最後,亦绯天進去了,塵無咎給他比劃了一個手勢,青斂又很沒人權地跟他走到了另一個帳子。
塵無咎簡直像個操心的老父親,他甚至想點根煙。
他和新垣陌軒曾是不死不休的宿敵,情敵,也曾是合作夥伴,惺惺相惜。
但面前這個年輕人隻是他從小養大的孩子,一身溫潤氣質,是凡世塵俗中再難找出一個的翩翩公子。
塵閣主好不容易消化完“自己養大的孩子也曾是愛人前世追求者”這一重大信息,想到青斂此前對亦绯天的感情,難得替新垣陌軒說了點好話,怕亦绯天不認這孩子,結果這孩子反手将他一軍,又不喜歡師父了,又喜歡同門師弟了。
怎麼說?你小子一轉頭把人家辛辛苦苦養的小白菜給拱了?
怎麼就可着人薅啊!
塵無咎有些疲憊:“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