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擰了擰眉頭:“關鍵是,他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盜走流雲書呢?流雲書失竊之前,一直被我帶在身邊,從未假手他人。”
“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究竟想幹嘛。”青斂同樣頭疼地說,“他費盡周章取得了流雲書,卻很快就送還與我,那他取流雲書原本是要做什麼?”
“他什麼時候把流雲書給你的?”塵無咎問。
青斂沒有隐瞞:“南疆出現的黑衣人就是他,後來他還找過我兩回,一次是送段七緣坐船時候他悄無聲息地來,一次是在西北,被誘去邪神舊址前夕他來過。”
亦绯天和塵無咎相視一眼,這倆都是不愛幹涉他人做事的人,何況青斂這孩子從小做事就極有分寸,倒沒有對他知情不報而生氣,隻是心中困惑更甚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這到底是要幹嘛?怎麼神秘兮兮的?
“他同你說了些什麼?”亦绯天忍不住多問了一些。
“呃……一般也不說什麼好話,他瘋瘋癫癫的,前言不搭後語,也沒說給我流雲書是要我做什麼,後來罪人書也是我自己發現的。”
“他找你純聊天?”亦绯天感到不可思議。
……說來你可能不信,對方經常來找他蹭吃蹭喝。
青斂微微有些出神,淩清寒骨子裡是極盡風雅之人,每次找他,都是難得的盛景。
無論是涼如水的夜色、漫江行船、清夢壓星河,還是後來倚欄篝火、把酒夜話,都把那些談話映襯得柔和又生動,令人印象深刻,怎麼也忘不掉。
他現在腦海中還能清晰浮現出那夜淩清寒篝火旁的身影,火光描繪着對方每一根發絲,恍如飛蛾撲火的一刹那,又如同煙火升空綻放的瞬間。
【從淩清寒放任他成為旁支,把他叫做“小草”開始,他們就注定不死不休,所謂親生兄弟,也回不去了。
淩清寒扯出個笑容,笑意不達眼底。
“重歸于好,此生無望。”
就因為這麼相像,所以結果他們都清楚的。
“确實。你很有自知之明。”】
【“你可能不會信,無論怎麼樣,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弄死你,也不想你死。”
“知道我不會信的東西,就不要說出來。”
“以後不會了。”】
青斂回想着那動人的景象,有些漫不經心。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哦,對了,他當時内心所想的是,你怎麼還不去死呢?
至于前一回船上夜遊的内容,就放過他吧。
青斂絕對不想把他當時說的喜歡亦绯天之類的話抖出來,更何況是當着塵無咎的面。
他含糊地應了幾句:“……總之就是很無聊的樣子,試圖讓我覺得我們之間兄弟情深,還說從來沒想過讓我死之類的,很鬼扯的話。”
亦绯天聞言又看了塵無咎一眼。
青斂簡直受不了他們一直眉來眼去的,站起身來:“師父若是沒别的事了,我還要下去尋小白。”
亦绯天點了點頭,伸出手:“給我他的聯系方式。”
“……”青斂一點都不想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将之前和淩清寒聯系的手段統統交給了亦绯天。
反正自己以後也不用了。
青斂身形一晃,便沒了蹤影。
亦绯天感慨道:“果然是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塵無咎想起他剛才刻意的口吻,還有提及被引誘的一筆帶過,撓了撓下巴:“看來他隐瞞了很多事情。”
“畢竟繼承了小邪神的身份和記憶,前世今生的苦惱肯定也很難受吧。”亦绯天一副“我懂”的樣子,“反正塵閣主這樣一路走來的人,大抵也明白其中的艱辛……我們總得給他時間适應。”
塵無咎順勢往旁邊一靠,靠到亦绯天頸窩裡:“現在知道這些事有多麻煩了吧?真要接手啊?”
亦绯天低頭沉吟,邊思考邊伸手順着塵無咎的頭發。
“依我性子,我就放任不管了。可我一想到天道那死老登說的話,心中總有不安。而且,青斂方才也提醒了我,若那黑衣人就是淩清寒,加上當年淩府的事另有蹊跷,我便要覺得,這些事暗中都有關聯了……”
塵無咎幫他揉了揉額頭:“别想太多,事情往往不會到最差的地步。”
亦绯天自言自語道:“現在隻擔心,到時候事情怕是會堆到一起,屆時生靈塗炭,難以插手。”
“我倒是有些明白淩清寒的心思,當時他就很想上天。”
說到這,塵無咎忍不住笑了,手下動作愈發輕柔起來,“字面意思的上天。”
“是麼?那便先看着吧,天道這次也說了不許我插手。”
塵無咎忽的停下了動作。
亦绯天剛想問怎麼了,忽然也停住了。
塵無咎坐直身子,目光灼灼地看他。
亦绯天也覺得這個念頭驚人至極:“……不會吧,淩清寒背後的人,是天道……?”
“估計是的。”
“我想不通天道這樣做的理由……”亦绯天出神喃喃,“祂不是最讨厭理會這些事了麼?為什麼這次會破例插手……”
“你真不知道祂的心思?”塵無咎輕聲歎息,慢慢去握亦绯天的手,“天道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祂根本沒有人性,最在乎祂的世界能不能正常運轉下去,手段多極端祂都不在乎……而衆生之中,祂不偏不倚,始終隻寵愛一位存在。那就是你。”
亦绯天一時啞口無言了,想到玉阙仙尊破裂的道心,問心陣裡天道為他種植的桃花林,他竟無法反駁塵無咎的說法。
“那祂又為什麼要做這些呢?明明不做也不如何吧。”
塵無咎摩挲着他的手,思考了一會:“恐怕,這件事上,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