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斂再擡頭時,自己已經站在流雲大陸上了。
好,好快。幾乎快趕上他的閃現了。
從前亦绯天帶他,也從不這麼帶。
“這裡是?”青斂左右看看,隻見面前一座巨大的齒輪綠山,齒輪已經年歲許久,帶了些鏽色,上面纏繞着鎖鍊樣子的條條帶帶。
這東西隻出現在山體側面——像被一柄巨斧硬生生劈開的截面,不該橫生的地方幹脆利落,倒也不與山林懸崖相沖撞,山整體望過去還是雲霧缥缈,披挂着郁郁蔥蔥,巋然一片蒼然古意。
“萬壑樓。”亦绯天背着他答了一句。
青斂往前走了兩步,看着那深不見底,如樹木年輪一般密密麻麻的切面,不禁吸了口氣。
“果真縱深萬壑,層疊如樓。”
“千萬年堆積的頁岩罷了。”亦绯天輕描淡寫,語氣裡甚至隐隐帶了股嫌棄的感覺。
“……”青斂很識相地閉了嘴,轉移話題道,“這裡是很久沒人來過了吧?我記得那會兒這是流雲宮禁地來着。”
“現在也是禁地。”亦绯天淡淡道,“不過應該很快就不是了。”
說話間,他之前允諾的天階一點點蔓延到這裡,一直到懸崖邊上才停止。那條路極陡極窄,形成開始就有綠色的苔藓往上爬,刻意做成了一種很舊很有年歲的樣子,看着與萬壑樓風格相合,可若是凡人走在上面想必不會穩到哪去,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
亦绯天出神看着那條路慢慢鋪展開,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旁邊的塵無咎自從皇宮門前開始也就一副沉默的樣子,像是要把沉默是金的精神發揚到底。
青斂猛然意識到那些是什麼:“天階的終點,是這裡?”
亦绯天可有可無地一點頭,幅度輕微得如同一場幻覺。
“……為什麼?”青斂問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啞。
“不為什麼,非要回答的話,是因為我覺得很無趣。”亦绯天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往他身邊走,“很失望對嗎?如今我也懶得裝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
亦绯天說着,很随意地一招手,一隻白鴿就撲打翅膀落到他手上,再一揮袖,那白鴿便化為水霧無影無蹤了去。
“你看在流雲之上我能幻化萬千,可這些東西,充其量隻是無聊而已。”
是的,萬事萬物都這麼可惡。
他是這可惡的世界裡最可惡的神。
青斂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任何反駁他的話,再一想,想到過去那些事情似乎也無法反駁,于是隻能沉默。
然而他們三人剛一集體沉默,就有了新的動靜。
一道龐然的身影從東方遙遠的天邊一跨千裡地跨到他們面前,化為人形。
這人他們都認識,是蒼龍。
青斂還沒來得及驚訝,又聽天邊呼嘯一聲,火紅的羽翅在夕陽下劃出一道壯麗的焰。
小鳳凰也來了。
很快,眼前一道水簾,白鹿自水簾裡袅袅婷婷地走出來,蹭了蹭亦绯天的手,随後化為人形。
“真是的,您又許下這種難以收場的承諾。”
青斂微愣,難以收場?不是憤怒之言麼?
再看看亦绯天,似乎也并不否認。
“你管他作甚?反正有我們兜底呢。”小鳳凰挺起胸脯,驕傲地說,“尊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點小事根本不在話下的。”
聞言,蒼龍眉頭狠狠一皺:“話雖是這麼說,然而流雲大陸介于虛實真幻之間,恐怕承載不了太多凡人,以往仙門收徒也會上來一批凡人,不過人數從來不會超過界線。”
亦绯天問:“現在流雲大陸最多能承載多少凡人?”
蒼龍道:“五萬人,不能再多了。”
“才五萬人?”亦绯天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青斂忍不住問:“現在天下還有多少人?”
白鹿道:“雖然死了一小部分,但四域加起來萬萬人還是有的。”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這比例也太低了,不掐手指頭都知道五萬人絕對是不夠的。
蒼龍語氣無奈:“所以才說大人莽撞啊,到底為什麼要允下這種承諾?明明放任不管也是可以的吧?”
亦绯天道:“因為我就算不應下,那些人也是要上天的,還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