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上天?這話誰說的?不過一群凡人,哪來的上天之法?”
亦绯天啧了一聲:“還不是我們尊敬的天道大人?”
三個靈獸默了默,還是蒼龍先偏了偏首:“您見過祂了?”
亦绯天又可有可無點了下頭:“方才才見過。”要不是那家夥,說不定他還能更早一點到下面,小白也就不會有事。
說到底天道這東西是不是隻會坑自己人啊?盡管現在要被它氣死,多說也無益了。
三位靈獸面面相觑,小鳳凰忍不住問:“祂跟您說了什麼?”
“它說——”
就在此時,亦绯天與三靈獸不約而同停下話頭,第四位靈獸玄武終于背着爛柯姗姗來遲。
小鳳凰毫不客氣地笑了:“還真是要亂了,連死宅玄武都來了。”
他刻意說點笑話想緩和氣氛,然而這笑話實在太冷,沒人領情。
爛柯人一見到亦绯天就大喊道:“停車停車!”
玄武靠邊停下,小老頭從它身上下來,蹭蹭蹭跑過來,圍繞着亦绯天好好打量了一圈:“尊主您還好嗎?怎麼瞅着都瘦了?是不是有人欺負尊主?”
這回亦绯天繃了繃臉,沒繃住,忍不住屈指彈了他一下:“胡話,我哪裡有瘦?原先就不胖。況且向來都是我欺負别人。”
玄武終于慢慢站起來,也化為人形,慢吞吞道:“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尊主需要我們為您做些什麼?”
青斂第一次見玄武化身成人的模樣,原是位青衣男子,氣質沉穩,一頭黑色長發,隻是額前挑了一縷白。
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好像就能想象出自己中年時候的模樣了。
四個靈獸裡隻有玄武化形年紀稍微顯大,其他三位都是少年形态,更别提紅衣那位還是逆向生長。
玄武雖是中年,倒也是美人。他想起四靈獸的人形是依照離君喜好化的,心裡便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黑,白,青,紅。亦绯天的喜好即使曆經輪回,也還是沒有變吧。
“玄武爛柯,你們來得正好,我正要跟你們說一下天道剛才告知我的事情。”
幾個人圍坐一圈,都默契地把亦绯天身側兩個位置讓給了塵無咎和青斂。
亦绯天拿出流雲書,将其展開放在變出的石桌上。
上面俨然形成了一幅水墨畫卷,二維和三維同時出現在一個畫面之中。天下四域在中上一點的位置開始,從北到南鋪成平面,最上端乃北溟無妄海,無妄海海岸,空地(後世桃源處),北地萬裡雪域……一直向南延伸到南海,再到南溟虛海。流雲大陸在四域之上,此刻就在水平中垂線上。
“這是現在的四域和流雲大陸的地理位置。”亦绯天一次響指,一些深藍深紫的水墨忽然傾倒在畫卷上,四個方向每處都有中心源頭,它們就虛虛的緩慢地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這些污迹就是此時鬼潮的影響範圍。”
話音落下,亦绯天點了兩下青石桌面,接着一小塊一小塊整齊排布的黑色線描矩形就從萬壑樓四周鋪下來,一直鋪到人間四域的邊緣,微微散發出金光。“這些便代表天階。”
亦绯天第二次響指,畫卷上立刻浮現出無數小點,一下子看得有些密恐發作。
他惡寒了一下,換成了簡約的綠葉形狀:“這些是人類,一片綠葉代表五百個人。抱歉,我實在有點接受不了點點的形式,況且那些點點每時每刻都在消失。”
幾人了然地點了點頭,因為就算是拿一片葉子代表五百個人,也幾乎鋪滿了整個畫面。如果不是亦绯天早有先見之明地放大了流雲書,這葉子估計就跟點點一樣細微了。
然而随着時間緩慢推進,那些葉子的虛化消失速度也是肉眼可見的。
最後,亦绯天虛虛在畫卷上做了個揮灑的動作,那些比較重要的地方就出現了一些桃花瓣。
“這些桃花瓣則代表修仙者,瓣數越多、花朵越完整,則代表實力越高。都沒有問題吧?”
幾人沒有問題。
“那麼,現在我來給大家講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以及為什麼要答應人類降下天階。
“首先,鬼潮的發生,我們此前猜測是天道的所作所為。然而天道方才親自告訴我,這樣大規模的鬼潮即便是它也不能随意召出。大家都知道,不管是我還是它,無論我們是要為人間降下災禍還是為人間祈福,都必須遵守平衡法則。換言之,不合理的行為會導緻天地法則崩潰,進而導緻整個世界運行出故障,如果沒有合适的條件強行降下鬼潮,那麼距離世界崩潰也就不遠了。它是這個世界的天道,世界存在它才能存在,這樣做對它一點好處都沒有,因此它不會這樣做。
“至于我,你們知道,雖然我不大喜歡人,但也不會對人做出這樣的事。退一萬步說,即使我想毀滅人類,那一定會用更幹脆利落的方式,這樣慘絕人寰的手段不是我的風格。”
亦绯天平靜地承認自己有這種傾向,又平靜地否認自己的嫌疑,反而使後面要說的真相更容易接受了——雖然即便真的是他一個不高興了想給人族一點苦頭吃其他人也不會說什麼。從頭至尾,或許隻有亦绯天和塵無咎兩個人會在乎人族死不死、死多少人。
但亦绯天還是這麼解釋了。
這樣的坦誠和擔憂确實是離君一貫的行事風格,在座的四位靈獸說真的已經無比熟悉。隻是時間過去已久,現在突然出現才讓他們頓時回過神來,心中驟然泛起苦澀。這種熟悉的苦澀感,是隻有闊别三千年後再次見到才讓他們心緒微動。
“所以,鬼潮的出現,不是我和天道,也不是某些人故意為之才産生,而是依據世界狀态自然産生,這一點我已與天道證實過,大家有無異議?”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消化這個信息。
“很好,看來是都沒有意見。”亦绯天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袖,目光悲憫聲音冷靜地說道,“無論你們能否接受,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真相是,這個世界确實已經千瘡百孔,而且是在我的前任還未隕落時,就已經千瘡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