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外走去。
易格緊随其後,廣薇故意落後了幾步,路過安德倫身邊時,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低聲問道,“軍隊和你們皇室不一樣吧。”
安德倫姿态放得很低。“不好意思。”
廣薇輕巧地,“不用道歉。下次再有類似情況,直接送你上軍事法庭。”
安德倫賠笑,等廣薇也走出去以後,他看着無人的指揮台,長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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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艦緩緩降落,廣薇追上秦衍和易格。
易格朝後一偏頭,“警告過了?”
廣薇伸手,比了個不長的尺寸,“小小威脅了一下。”
不管安德倫之前是什麼身份,任什麼職務,來了軍部,就得按軍部的規矩辦事。要是這樣的警告他都不放在心上,還敢往外透消息,那就得考慮讓他消失了。
易格和廣薇兩人跟什麼反派頭子一樣,交換了幾波眼神。完了以後還意猶未盡地想找秦衍聊聊皇室,轉頭卻發現他們老大站在外景窗邊,又是一副人在神不在的樣子。
這次安德倫不在,廣薇終于忍不住了。
“我說秦衍少将,你到底怎麼了?”
大遷徙之後,人類的壽命普遍延長到了三百歲。千餘年的醫學發展又讓這個數字朝着五百歲進發。這就導緻了看起來同齡的兩個人,年紀完全可能相差百餘歲。
易格廣薇和秦衍就是這種情況。
特别是廣薇。當年秦兆華還在的時候,她就任第一軍團首都星軍政辦公室的信息專員,很早就和秦衍認識。所以私底下,兩人的相處模式會比在人前時随意一些。
秦衍靠着艦艙,片刻後懶洋洋地說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透過外景窗看着下方的星塢。
地面工作人員和地勤機器人在軍艦群周圍來回穿梭,不斷指引其他民用星艦繞開這一片區域。那一張張神情緊張的臉最終疊在一起,顯出了那天那位,被盛長恒派來通知他的副官的樣子。
他在慌張什麼?
皇室的繼承人死了确實算是大事,但管軍部什麼事?關他秦衍什麼事?
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外派到緩沖帶區調查?
這樣一個光是想就知道牽扯衆多的燙手山芋,換做平時,高層往外扔都來不及,這次怎麼會主動接下來?
在權力中心待久了的人大概都有一種猛獸一般的嗅覺,能極為敏銳地從細枝末節的異樣中按住真相的邊緣。隻是現在已知信息太少,按住了邊緣也盤不出真相的全貌。
廣薇想了想,突然說道,“是有點奇怪,我聽說,從下發指令到咱們離開首都星,高層好像一直在通宵開會。”
秦衍沒說話,神情看不出變化。
廣薇:“上次這樣,是兩年前反叛軍占領D93居住星的時候,再上次,是伯爾尼工業區爆炸事件,再往前——就是元帥犧牲那次了。”
易格愣了下,随即皺眉,“是确定消息嗎?咱們好久沒有開臨時的高層會議了。難道皇室這一代的被人連鍋端了?”
廣薇搖了搖頭,“不一定,隻是聽說。”
她轉向秦衍,“要我去打探打探嗎?”
指揮艦的艙門緩慢打開,秦衍低着頭調整手部外骨骼。
“不用,才回去的那位閣下不待見我,小心他遷怒到你身上。”
廣薇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有些古怪地輕咳了一聲。易格莫名其妙地看看秦衍,又看看廣薇,不知道他倆在打什麼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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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安德倫快步穿過廊橋,走下台階。星塢的廊橋是全透的,站在上面能将下方的一切盡收眼底。
隔着幾百米的距離,安德倫就看見,那艘明顯做過重大改裝的星艦上下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女性alpha臉上的燒傷極為明顯,正側頭和身邊人低聲說着什麼。
她應該就是“鬼面”了。
按理說,安德倫應該第一個注意到她。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先落在了鬼面身邊那位并不起眼的青年身上。頓了一下以後,才受理智調控,轉移開來。
某種他所熟悉的,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東西,在這一刻早早地給了他提示。但那提示太短暫了也太隐晦了,安德倫的神經甚至沒有真切地碰到它,就略了過去。
同一刻,察覺到目光落在身上的周銘腳下微微一頓,擡眼朝廊橋看去。
附在瞳仁上的電子鏡片快速鎖定安德倫的臉,掃描、放大、清晰——
“不認識,這人誰啊?”陳沨喃喃問道。
雖然這麼說,但在心底裡陳沨卻是松了口氣。
她不認識的人,肯定也不熟悉周銘。加上周銘現在用了全息面具僞裝樣貌,暴露身份的風險就變得非常小了。
但周銘并沒有立刻開口。
陳沨莫名,轉頭看他。
全息設備制造出的那層影像完完全全地遮蓋住了周銘原本的容貌,電子鏡片又覆住了他原本漆黑的瞳仁。陳沨突然覺得,站在自己身邊的周銘就像是一團霧一樣,距離這麼近,自己卻看不清也探不明。
“安德倫·蘭斯爾特。”
少頃,周銘輕輕開口。
陳沨一下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啊?”了一聲。
“皇室的支系,這幾年才混進軍部的,你不認識。”
……
“他認識您?”陳沨警惕地低聲問道。
“不熟。”周銘垂下眼睑,淡淡說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在第九軍團。”
軍部的軍官制服上會印刻其所屬軍團的标志。
陳沨立刻察覺到了周銘的在意,但不明所以。
“這幾年九團出事了嗎?”她問道。
“換了個将領。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