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人，霍起随意披了件裡衣，又出門了在院子裡尋了一圈，還是沒尋到人，瞬間吓出了一身冷汗。

“賈孝！蒙良！把人散出去，找到了速速來報！特别是池塘水井之處，都給我找仔細了。”

霍起一時間又急又怒，站在廊下來回踱步，一邊擔心她反應過激，真有個想不開的，又怨她反應過度，不等自己和她說道一二，大清早就不見了蹤迹。

“暗衛呢？都滾出來！”

霍起又想到自己曾經派了幾個暗衛盯着她，但她平日都很規矩，暗衛的彙報幾乎千篇一律，漸漸的他看得也少了，險些忘了這回事。

幾個黑影從屋頂翻身下來，悄然落地，恭敬地跪在他跟前。

“讓你們跟着她，跟到哪兒去了？人呢！”

領頭的暗衛看了看身後的弟兄，将頭壓得更低，過往兄弟們都盯得緊，說是寸步不離也不為過，但昨夜和清晨那等情形，習武之人向來耳力超人，留守的幾人擔心聽到主子的陰私，便離得遠了些，晚些回來見屋裡靜悄悄的，大人在裡頭又豈敢偷窺，沒想到人已經不在裡面了。

但這些話同主子霍起講頗有逃脫罪名之嫌，隻怕會罪加一等，他隻得先行認錯：“屬下該死，辦事不利，請大人責罰。”

霍起指了指幾人，咬着牙發出指令：“給你将功贖過的機會，讓你手下的人都去人，她活着你們就死罪可免，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給她陪葬！”

“是！”領頭的暗衛剛松了口氣又再次吊了起來，對身後的暗衛比了個手勢，衆人瞬間作年獸散，一時間院裡黑影紛飛，人仰馬翻，騷亂随着黑影漸漸從清靈院向整個霍府擴散。

一盞茶後，霍起出現在裡懷武院不遠的小廚房門前。

霍府裡的下人用膳一般有專門的地方，但霍起作為霍府唯一的主子，還單獨在懷武院不遠處設了一個小廚房，專供他平日的一應吃食，在懷武院伺候的下人為方便伺候主子，也會選離得近些的小廚房用膳。

藍翎聽着窗外的嘈雜聲，雖然有些困惑，但她如今的情形讓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在意身旁的狀況，便繼續啃着手中的饅頭，眼神飄忽地落在桌面的那碗清粥上。

是以，當周遭突然安靜下來，甚至連鳥鳴聲也聽不見時，她才漸漸絕查出有些不對勁。

擡眼便看見霍起陰鸷的目光。

她吓得忘記了咀嚼，兩頰鼓鼓的，雙手還捧着個大白饅頭，饅頭的最上方缺了一角，留下了清晰的牙齒印。

恐懼漸漸浮上心頭，她不由得又想起昨夜的情形，那些身不由己，如案闆上的魚肉，任人啃咬，摩擦，來回折騰翻滾的無力感。身體好似被人定住一般，明明心裡一直喊着快逃，卻動彈不得，隻能眼真真地看着那人一點點走到自己的身前。

在尋人的那一盞茶時間裡，霍起在腦裡想過無數遍找到人以後，他要如何教訓她，給她長長教訓，但又擔心她真尋了短見，又想着她隻要平安回來，自己就原諒她了。

當暗衛告訴禀告找到人的那一刻，所有的擔驚受怕都在瞬間卸下，湧上心頭的則是無盡的惱怒，怒火中燒地找到小廚房，霍起的臉黑的幾乎同小廚房裡的煤炭。

可見到那人端坐在窗邊，背後是昏暗的竈台一角，側邊是清晨的日光，穿過窗戶照進來，将她的臉頰照的幾乎透明，捧着饅頭，指尖幹淨白皙，低頭慢慢吃着，像一幅甯靜溫柔的畫卷，一枝樹枝從窗外伸進來，被微風吹的輕輕顫抖着，為這幅畫卷點上了一抹綠色。

這幅畫卷唯一不和諧的地方，是她的擡眼看過來的眼神。

驚懼，惶恐，還帶着些難堪。

看見她眼底的那些情緒，他的怒意瞬間就消散了，隻餘憐惜和心疼。

昨晚她掙紮的那樣厲害，自己也沒收住力道，她定然吓壞了，初經人事，又是這樣的場景，一時間驚恐交加，害怕躲避也很正常。

他想安慰她，說些軟化讓她稍稍安心些，可他向來強硬示人，一時間居然有些詞窮，許多話，到了嘴邊，卻猶如有千金重，難以說出口。

聞着廚房淡淡的饅頭香氣，想起自己也還沒用午膳，他頓時覺得自己也饑腸辘辘，便來到她面前坐下。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桌用膳。

廚房管事連忙将準備好的早膳滿滿鋪了一桌，霍起又和他要了同藍翎一樣的清粥和饅頭。

米香清甜，饅頭柔軟，他也許久沒有吃這般家常的早點。

好像也并不難吃。

看着霍起隻是坐在她對面吃早膳，并沒有再做什麼，藍翎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繼續吃着早膳。

兩人用膳都很安靜，小廚房裡莫名和諧，安甯，甚至還帶着點溫馨，像新婚夫婦洞房花燭夜後第一次一起用早點，一邊回味着昨夜的點滴，帶着些羞澀與尴尬，安靜地一起用完早膳。

藍翎無論是吃饅頭還是喝米粥都沒有發出丁點聲音，像一隻踮腳走路的狸貓，生怕驚擾敵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