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醒來時,頭疼欲裂,他揉着太陽穴緩緩起身,環視一圈,屋裡隻有他一人。
“來人!”早起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蒙良将早已備下的解酒湯端到他面前,道:“大人昨夜酒醉,陳姑娘說大人醒來定然頭疼,特讓我們備下醒酒湯,還交代大人起來後定然腹裡空虛,早膳也讓我們準備些湯湯水水。”
霍起端着溫熱的解酒湯,有些疑惑:“她怎麼知道我酒醉?”
“陳姑娘......昨夜一直在這裡陪着大人,直到天大亮了才回去的......”蒙良偷偷擡眼觀察他的聲色,說到後邊,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霍起騰地站起身,他所在之處并非他的寝室,而是書房,昨夜他人事不省地睡在這,而藍翎在他身邊呆了一晚上,他的神色越發凝重。
書房乃是重地,向來看管森嚴,蒙良知道他擔憂什麼,連忙解釋道:“大人昨夜一直拉着陳姑娘的手不放,還非要拉着她看西南那邊寄來的信,最後睡下了也沒松開她的手,陳姑娘應當沒法擅自行動。”
霍起冷笑一聲:“哦?那我今早怎麼沒瞧見人影。”
他眼底滿是嘲諷,就差說他蠢了,但現下還不是追責的時候。
他大步來到書案前,打開暗格,裡面的書信放置地整整齊齊的,他逐一清點,雖然順序亂了,但是并沒有缺漏。
她應當也不至于偷走這些私信,她不在意他,自然也不會在乎他同何人情誼相通,也不會在乎他給别的女人寫的書信。
這書房裡,她唯一所求應當都與西南王有關,相關的書信函件他都已燒毀,她即便将這書房翻個底朝天,應當也查不出什麼,就怕有什麼遺漏之處,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昨夜七夕燈會上,月涼如水,上官芙低眉輕笑,擡眼看他時的眼神,羞澀中滿是期盼之意,他再明白不過,時機已經成熟,他終于能實現多年來的夙願,大仇終将得報,他好似能看見,九泉之下的冤魂也得以瞑目。
是以,當她從頭上摘下紅珊瑚玉簪遞過來時,他接了過來,沒有拒絕。
那一刻,上官芙笑靥如花,欣喜道:“我父親那邊你不必擔心,從小到大,凡是我想要的,他從來拗不過我的。”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愛意更甚的那一方,從一開始便輸了。
上官正德是這樣,上官芙也是這樣,他又何嘗不是呢?
可是他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他深知自己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不允許他有片刻松懈和心軟,他沒有放縱自己沉淪這些兒女情長的資格。
他溫柔地握着上官芙的手,圓潤溫軟,不像她的纖細,指尖總是帶着涼意。
将自己随身多年佩戴的玉佩防在她的掌心間,他滿面含笑地同她道:“好,我等你好消息。”
“隻要你父親一同意,我便去求聖上賜婚。”
***
他閉了閉眼,發出一聲沉沉的歎息聲。
蒙良大氣不敢出地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偷瞥他的神色。
捏緊手中的玉簪,紅珊瑚旁裹着一圈的金鑲玉,咯得他的手心生疼,也讓他的神志愈發清醒。
“派人告訴孟樂安,讓他加快速度搞定左相門下那些人,用最快的速度。”
霍起神情泠然,眼神堅定,帶着志在必得的狠厲,一旁蒙良連忙領命,正要退下,又聽他道:
“讓人給上官芙遞信,就說我要見她。”
網撒的久了,險些讓裡頭的魚兒鑽了空子,是時候收網了。
***
藍翎并不知道,她越是想要平反,越是靠近真相,西南王離死期便越近。
霍起的醉酒之語,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堅固的心牆,不知何時,悄悄有了裂縫,很快便有種子落地生根,待發現時,已是蒼天大樹,若要強行鏟除,少不了傷筋動骨。
她原本一直心中笃定,是霍起設計誣告的西南王府,才導緻王府衆人紛紛入獄,可昨夜趁着他酒醉,想起他曾在信中說過的,幼年母親輕拍着背,哼着鄉間小調哄他入睡,便也學着哼唱着,哄着他松開了手,将書房的紙張翻了個遍,結果一無所獲。
真的有人能做到天衣無縫嗎?
可他對白府的惡意并非作僞,也是他對聖上告發,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她心煩意亂的,連帶着頭也痛了起來,腦子一片混沌,攤開執筆,試圖默寫《清心經》穩定心神,正磨着墨,芮紅快步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左顧右盼地瞧着,确定四周沒人後,便将房門一關,大口地喘着氣。
藍翎有些疑惑又覺得好笑,給她倒了杯茶水,問道:“你這是作什麼?怎麼鬼鬼祟祟的,有人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