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姐姐,你怎麼沒穿厚實點就這樣出來了,你們幾個,還不快去拿件大人的披風過來。”
賈孝大老遠便見藍翎氣勢洶洶地朝他們院子走來,心中暗苦,昨天鬧那麼一早還不夠,這姑奶奶也不說歇歇,這會又來了。
臉上卻揚起笑意上前迎去,一遍呵斥幾名小厮,對他們使眼色,讓他們趕緊向大人禀告,轉頭對藍翎賠笑道:“姐姐怎麼不多歇息一會,大人這會正在會客,姐姐不若用了午膳休息會,晚些再來?”
藍翎停下疾馳的步伐,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昨日她在這個院子裡遭受了些什麼,旁人或許不知,賈孝作為霍起的左膀右臂,又耳力超人,定是一清二楚的,是以現下才小心翼翼地,怕惹惱了自己。
卻不知,正是他這種态度,更讓她覺得自己好似衣不蔽體地被人扔到街上,大家都不往她的方向看,可她知道,每個人都瞧見了。
屈辱與不堪交織在心中,每邁一步都能感覺到的撕扯感,酸軟的腰肢,疲憊不堪的靈魂,這一切讓她恨不得遁地而逃,可她心中那份倔強與憤怒,讓她不允許自己這般軟弱逃避。
錯的不是她,她絕不屈服。
賈孝手還虛虛地攔在她身前,見她停下腳步,以為是聽勸或者有所吩咐,沒想到她就這樣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臉色發白地看着他,也不說話。
面無表情,冷漠卻又憤怒,讓人感覺冰火兩重天般的煎熬。
兩人這會正堵在院門口,正是人來人往之處不說,還正對着風口,看她被風吹的搖搖欲墜,他心中發虛:這小祖宗要是在這裡染上了風寒,裡面哪位還不要了自己的小命。
他讪讪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臂,藍翎果然二話不說,徑直繼續向前。
賈孝看着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在心中哀嚎一聲,認命地跟了上去。
***
書房裡,霍起和孟樂安正在議事。
“這左相,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默許了陛下賜死西南王,甚至連進谏也無,左相那幫人,近些日子安靜的有些不尋常。”孟子安敲着手中的折扇,有些不解。
霍起撫着杯沿,有些心不在焉:“你覺得,左相和西南王關系如何?”
“按理來說,兩人之間并無過多聯系,一個久居京城,一個駐守西南,但兩人又險些結成親家,這緣分也不知從何而來,素日也未聽聞二人私交多笃,但西南王一被下獄,左相便第一個跳了出來,當真讓人摸不着頭腦。”
霍起眸色漸漸深了起來,語氣帶着些危險的意味:“因為,他心虛。”
“二十年前的屠村一事,和他也逃脫不了幹洗,兩人這些年避着嫌,不來往,不聯系,但若是西南王被清洗,下一個就會輪到他,他自然着急。”
“這裡面也有他的手筆?”孟樂安面露驚訝,思忖片刻,又道:“那為何,他最終又松口了?”
霍起拿起桌邊随意放置的紅珊瑚玉簪,對着燈火,打量起來。
透過燈光,能看見紅珊瑚内裡的紋路,清晰可見,質地清澈純淨,當真是上好的紅珊瑚,左相大人還真舍得,此等價值連城之物,也就随意給女兒打造首飾。
他撫着手中的紅珊瑚,珊瑚紅潤如血,而他的手蒼白如霜。
他幽幽道:“因為,他在賭。”
“我們這位左相大人,最為在意的,就是他的獨女上官芙,他現在尚在人事,權利在握,自然可以護得住整個上官府,護得住上官芙,可他年事已高,等他退居幕後之時,他也會害怕,有人清算從前他的業障。”
“若是能用西南王之血平息衆怒,他自是何樂而不為,同時,他也是在試探我。”
說道這裡,孟樂安瞬間來了興緻,整個人從原本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一股腦地直起身,不懷好意地搓搓手:“試探什麼?試探你對上官芙的真心?”
霍起攤開手中的宣紙,細細鋪平,往日持刀浴血的手此時執起手中筆杆,居然也有幾分文人墨客之氣,修長的手指輕撚筆身,手腕微轉,他一邊寫着,一邊漫不經心道:“倒也不必再試探了,現下我便可給他一個答案。”
孟樂安挑眉,很是驚奇,正待問他是何回答時,原本緊閉的房門被人“嘭”地一聲用力推開。
屋裡兩人具是一驚,孟樂安一是驚訝于竟然有人膽敢直闖霍起書房,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再定睛一看,發現這姑娘還有些眼熟,雖然衣衫略有不整,鬓發微亂,長發随意地披在身後,素淨的一張小臉依舊我見猶憐。
他對于美人向來頗有記性,瞬間便反應過來這人是誰,下意識往霍起的方向看去,更令他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堂堂禦史中丞,腳下皚皚白骨,刀山血海走出來的人,此刻居然面露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