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芙被僧人帶到這間隐蔽的茶室時,心中還帶着幾分猶疑,若非這和尚正是素來接待她的那人,再加上他所說的,是圓心方丈要見她,她定是不肯同他來到這香客未至,冷清寂靜之處。
那和尚為她推開茶室的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便就此離開,上官芙隻得領着貼身侍女冬陽進了茶室。
“陳姑娘?”見到屋裡靜坐等待的人,上官芙有一瞬間的驚訝,不僅僅是因為來人并非她所預計的圓心方丈,更是因為陳娉娉的裝扮與她印象中幾乎判若兩人。
從前的陳娉娉,素衣加身,也不喜戴各種繁雜首飾,而眼前這人身上穿的戴的,她一眼便能瞧出具是價值不菲,原本通身淡然通透的脫俗氣質,此時也仿佛白玉有瑕一般,染上些哀愁而便得渾濁。
藍翎放下手中香茗,起身對她行了一禮,是出家人對香客所行的雙手合十禮。
上官芙簡單回禮後,便滿腹疑惑的開了口:“多日未見,陳姑娘過的可好?又為何借圓心方丈之名約我在此處相見?”
“上官小姐莫怪,我今日冒昧求見是有事相求。”言至此處,她看了眼上官芙身後站着的冬陽,繼續道:“我有些話,隻能同您一人說。”
冬陽和夏雪雖然都是自小跟着上官芙的,自是不會背叛她,可難保有無心之失,而上官芙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她不能再有任何的冒險,一旦此間事為霍起所知,此生,她怕都難以解脫了。
上官芙雖不知她心中疑慮,但知道她向來是個有的放矢之人,又見她滿心迫切,便順了她的意,讓冬陽去門外守着。
“現下此處隻有你我二人,你有話盡管說,隻要我能幫的上忙的,你盡管開口。”
藍翎見她滿眼的關切之意,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垂眸片刻,才幽幽問她:“上官小姐,你屬意之人可是霍起?”
她觸不及防的一句話,讓上官芙呆愣了一瞬,兩頰漸漸轉紅,好在此處并無旁人,她也大方道:“是,我愛慕他,從很久以前,就愛慕他了。”
少年路邊仗義行俠的模樣,真如話本裡說的那般,猶如天神下凡,直擊少女柔懷。
但很快她又疑惑道:“好端端的,怎麼說起我了?”
藍翎沒回答她的疑惑,眼中帶着些許憐憫,繼續道:“那你可知,他對你,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
上官芙嘴角的笑意漸漸消散,莫名露出些許苦澀的味道,但很快,她便故作輕松道:“我知道,很多男子,看中我的家世,看中我父親的權勢,或許他也并不例外,但我不在乎,隻要我永遠是宰相之女,隻要我父親權勢不倒,他待我之心,也就不會變了。”
“即便是假意又如何,隻要他能假裝一輩子,騙我一輩子,那便是十足的真心。”
秋日暖陽灑在她的面上,她的眼眸閃着微光,一眨眼又消散不見,隻餘嘴角倔強的弧度。
“可他,已經在着手同你分開了。”藍翎看着面前故作堅強的溫婉女子,殘忍地打斷她的美好幻想。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她,瞳孔劇烈地顫抖着,喃喃道:“怎麼可能?怎麼會?”
藍翎别開視線,不再看她,狠心地緩緩講述那個故事。
年輕的男子是如何野心勃勃,如何得到方丈的親筆書信,如何騙取了少女的一片芳心,失去少女的消息後,又是如何偏執地派人搜尋。
不免有看官要說,無論是否欺騙,他對少女,總歸是一片真心的,所做所為,也不過是想同少女厮守罷了。
可這年輕男子,一邊尋找着失去消息的信友,一邊誘騙着有權有勢家的貴女,隻為了仕途順遂,即便已有如此佳人相伴,亦不滿足,身邊還有不折手段強迫留下的婢女日夜伺候,如此負心之人,又真的算的上良配嗎?
上官芙臉色慘白地扶着面前的木桌,不知何時開始,她已是淚流滿面。
為她沏上一杯熱茶,藍翎用帕子,為她輕輕拭去淚痕,卻被她一把抓住手。
“信友是你,還是婢女是你?”她紅着眼眸,仍舊不死心地追問道。
藍翎滿目哀戚地看着她,慘然一笑:“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