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腳步稍有停頓,卻連頭也不回,也不知是否應下。
她有些無力地坐在凳子上,看着上邊的傷藥,輕輕撫了撫藥瓶。
有婢女推門而入,娴熟地行禮問安,同她作自我介紹,可她累極了,也深怕記住了她們,同她們有了羁絆,她們便會成為霍起拿捏自己的又一把柄。
是以,她并不回答,隻是呆呆地看着她們,魚貫而入,忙前忙後。
先是端來熱水為她沐浴更衣,擦幹頭發,抹上好聞的香膏,再仔細給她的手腳還有額頭上藥,又端來膳食伺候好她用完飯,便又乖巧地退了下去。
全程都頗有規矩,動作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也不同她多說一句。這樣也好,彼此之間保持距離,對她和這些丫鬟們都是好事。
藍翎躺在鋪好的香軟柔和的被窩中,即便心情再低沉,舒服的被窩還是讓她長歎一口氣。
怪不得,有那麼多女子,會願意給這些富貴人家作妾,還深以為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算是體會到了。
好在她從小在寺中長大,過得也算儉樸,霍起若是企圖通過這般的手段軟化她,隻怕是要失望了。
在這不知命的院子裡待了幾日,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了,閑暇了,那些婢女會給她找些書冊,或者給她紙筆,讓她打發時間,累了,便在屋裡轉悠,權當散步了。
着霍起,當真是不打算讓她走出這屋子一步。
好在,他還勉強算是個說話算話了,那日說了過幾天來,便真的好幾日未曾出現在她面前,也算是躲了兩日清淨。
沒有樂子打發時間,不能出房門,她都還能忍受,畢竟從前寺裡的生活也是日複一日,簡單平淡的,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是她最難以接受的。
也不知上官芙是否知曉她被霍起抓了回來,還是以為她已經順利逃脫了?
若是無法同外界聯系,僅憑她自己,連路引也沒有,如何能逃出生天。
她一臉苦惱地靠在軟塌上,手裡拿着一本遊記,懶散地翻看着,看到好玩的地方,便會在一旁的紙上寫下,算是簡單記錄一下,日後若是有機會,定當親自去瞧瞧。
霍起進屋時,便見日光穿花窗,少女慵懶随意地翻着書冊,手上還夾着一直羊毫筆,一身春水綠的衣裳,領口處白皙的絨毛,更襯得她小臉如玉,看起來帶着幾分少女的清靈,還有少年氣的不羁。
他莫名有些恍惚,從前他同藍翎寫信時,聽她說起自己的日常瑣事,說起自己閑暇時愛躺在軟塌上看看書冊,間或拿紙筆記錄一二,那是他在腦海裡勾勒出的畫面,如今仿佛就出現在他眼前一般,除了少女腳上的腳铐,莫名有些刺目。
藍翎先注意到門口有人,她原以為是小丫鬟,打眼一瞧,見霍起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盯着她,吓得她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因為一直被困在屋裡,是以白天她都會将屋裡的門打開着,好看些屋外的景色,這才讓霍起進來的悄無聲息。
她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不讓他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主打一個眼不見為淨,但她這樣反倒便宜了霍起。
他立在她身後,輕易地便将她所看的書冊内容一覽無餘,他語氣輕柔,隐約讓人覺得有幾分讨好的意思:“在看遊記?”
藍翎本不想理他,卻覺得此舉未免稍顯幼稚,便随意“嗯”了一身,也沒回頭。
霍起看着她被陽光照得毛茸茸的側臉,還有微微發紅的耳朵,放在一旁的手指沒有忍住,搓了搓。
雖然看出她并不想理他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問道:“看上了什麼地方?”
這書也算是看不下去了,藍翎忍無可忍地回頭,怒視他:“大人,你看我腳上的鍊子,好看嗎?”
“我連這屋子都出不去,我想去哪裡遊玩,您問這又有何意?不是平白給我添堵嗎?”
霍起被她如此訓斥,卻并未生氣,隻是低垂着眼睫,也不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道:“你若是想遊山玩水,也并無不可。”
“總歸這官當的也沒什麼意思,辭了也罷。”
藍翎被他這話驚吓到瞪大了眼,堂堂二品大臣,監察百官,居然能說出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