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被芮紅氣急敗壞地喚醒,她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無奈地打了個哈欠。
夾了筷筍幹雞絲,她勉強打起精神問芮紅道:“若是他不來了,難道我今晚還不能睡覺了嗎?”
“呸呸呸!”芮紅瞪大了眼,很是惱怒。
“這大喜的日子,大人定是要來你這邊過夜的,怎麼?你倒還盼着大人不來?讓府裡上上下下看笑話?”
可惜藍翎心裡并不以為然。
來又如何,不來又如何?
府上的閑言碎語她也沒少聽,若是這般在意他人的閑言碎語,她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好在,當她下一回困意來襲時,屋外總算是傳來了些許動靜。
霍起進來先是掃了一眼桌上的菜,白灼豬肉紋絲未動,倒是雞肉和魚肉少了不少。
今晚是算是他們倆的大喜之日,可即便是這樣的日子,她也不會等他用膳。
并非她不懂得照顧他人,不懂禮節,她隻是,不在意罷了。
不在意今日是何日子,亦,不在意他。
藍翎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睫,也不說話。
霍起揮退衆人,在她對面坐下,并不言語。
屋裡一時靜悄悄的,安靜極了。
隻有他推杯換盞的聲響。
好半響,霍起才動筷夾了一口魚肉,他來得晚,魚肉都有些涼了,帶着微微的腥味。
他不動聲色地吞了下去,又夾了一塊雞肉吃着。
最後,他的筷子伸向那盤無人問津的白灼豬肉。
藍翎本就困倦難待,好不容易等到人來,他又頗有興緻一般,飲酒夾菜,見他夾了快肥膩的豬肉放在自己碟子裡,瞬間耐心全無,毫不掩飾地開口拒絕:“我不愛吃豬肉。”
語罷,她并未覺得有何不妥,倒是霍起收回的手一頓,然後一寸寸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母親茹素,所以向來喜愛素菜,葷菜最喜雞肉和魚蝦海鮮,說來也奇怪,海鮮并不覺得腥味重,卻最讨厭豬肉和鴨肉,尤其是清蒸,總覺得腥味甚重。”
霍起一字一句背誦着,兩人從前通信中的點點滴滴,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臉上的神色卻越發譏諷。
藍翎從他第一句話開始,便瞬間明白了過來,她的臉色一點點轉為蒼白,原先的困意,也瞬間消失無蹤。
“你,什麼時候?又是怎麼......”她艱難地發出聲音,好似從喉嚨中硬擠出來一般。
霍起握緊手中的酒杯,指骨寸寸發力,關節處越發蒼白,他咬牙道:“現下,這還重要嗎?你要同我說的,便隻有這個?”
“你以為你能騙我多久,毫無幹系的兩個人,即便刻意僞裝,你以為你們能裝多久?”
她還穿着喜服,因是妾室的緣故,并非正紅,而是嬌嫩的粉色,映着她瑩白的臉頰,溫潤的眼眸,嬌媚動人。
明明是這般可人憐愛的長相,卻有着堅如磐石的心腸。
她夠狠,心也夠硬。
藍翎毫無怯意地與他對視,直面他眼底的怒意和恨意。
恨?
他恨她?
他憑什麼恨她?他又有什麼資格恨?
她突然惱怒起來,冷笑道:“原來你也知道,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刻意僞裝,遲早是要東窗事發的。”
兩人通信多年,最是知曉對方的痛處,隻要她想,輕易便能戳中他最為脆弱的内心。
果不其然,霍起微紅的臉頰瞬間血色盡失。
是了。
若要細究起來。
他才是最先滿嘴謊言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