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龍鳳玉!
若非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那便隻會是......
他的手緩緩摸到胸口,從懷中取出那對玉佩。
兩枚玉佩龍鳳同心,雕紋一緻,唯一不同的,隻有綁在同心環上的玉穗顔色不同,藍翎的是淡藍色穗子,白禹的是白色穗子,似是應了他們的姓氏。
藍翎的這枚玉佩自從到他手上那日,便被他收在書房夾層裡,連帶着白禹的那枚也被他搜刮而來。
此刻,他突然福至心靈一般,解開了繁雜的穗子,一枚同心龍鳳玉突然一分為二,一枚為龍佩,一枚為鳳佩。
原來如此......
同心龍鳳玉佩素有定情之意,意在同心堅定,磐石難轉移。
可原作定情之用時,是一人執龍佩,一人執鳳佩。
見他面上神色各異,藍翎知曉他大概已然猜出,也不再有所隐瞞。
她來到格子花窗前,白雪漸漸停了下來,在屋外光秃秃的梧桐樹枝丫上留下了薄薄一層白霜。
她看着梧桐枝丫上挂着的殘缺的月,泛着微弱的銀白亮光,語氣也如窗外的晚風般寒涼。
“同心龍鳳玉,是我出生那年,我父親為我們兄妹打造的,我一副,白禹一副,惟願我們若日後尋得有情人可同心白頭,彌補他和我母親此身有緣相遇,卻無緣同心相守,落得一個此生不複相見的遺憾。”
“我出生後,便随母親去淩雲峰居住,父親不願我母親為世俗所打攪,對外便隐藏了我的身份,隻在閑暇之餘領我下山在白府小住。”
她轉過身,眼底的恨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荒涼和無奈。
“白毅,便是我的父親。”
父親對她的期盼,隻怕她是無法達成了,她終究也會像父親母親那般,有緣相知相識,卻奈何命運捉弄,血海深仇,鴻溝在前,又如何相守白頭。
“若你一早便知道他是我的父親,你還會如此嗎?”
“還會設局陷害他,逼他自盡赴死?”
“還是......會因你我之間的這點情分,放過他?”
即便知道她是白毅的女兒,他也不可能放他一條生路的。
因她之故,他放過了白府其他無辜之人,已是他的底線了,是他最後的寬容。
放過白毅,又讓他如何去面對酒泉之下的爹娘,面對被屠的村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縱然不是白毅親自領兵屠城,縱使非他所願,可若不是他懦弱,上奏綏靖政策,建議獻城投降,保一方安甯,他們也不會造受屠城之災。
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他早已摒棄人性,這麼多年來,神擋殺神,佛檔殺佛,那個懷有赤子之心的少年,早在屠城那日便随着全城的人一同死去。
即便是第一回同她寫信時,他假冒賀子安之意也毫無心虛愧疚,隻是為了博得她的信任罷了。
縱使再來一回,他亦不會放過白毅,或許會借他人之手,悄悄取他性命,不教她發現罷了。
更何況,他從未親手殺他,是他自己逃不過内心的愧疚,坦然赴死,容忍他苟活這麼多年,享受妻兒環繞,父子子孝,算是便宜他了。
可看着她眼底的祈求之意,那脆弱的希冀,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終究,不願意再欺騙她了。
一時間,滿室靜默。
見他最後還是沉默地低下了頭,她猩紅眼底的那顆淚,還是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明明是預料之中,卻還是要博得那一絲可能,讓自己徹底死心。
許久,紅燭燃盡,屋裡也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唯有窗外的殘月灑進點點月光,
霍起僵直的身子動了動,低聲道:“夜深了,你休息罷。”
便于黑暗中悄然逃離,逃入另一片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