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骼之術,法随意動……
墨知遙想起曾聽他說過的話,心頭不免感慨:功法真傳,她倒是有好好地在教徒弟嘛。
樓下的紅衣少女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她并未遲疑,當即吩咐手下将定住的巨猿綁了起來。
聽得騷亂平息,程柯緩緩吐出一口氣,放松了姿勢。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擡眸就見墨知遙滿目興味地看着他。他再次偏開目光,沉默着繼續喝茶。
墨知遙正要誇他,卻又注意到另一些事來:他的面色較之前更為蒼白,額角浮起一層冷汗,端茶的手更微微顫抖。
區區一隻猿猴,何以費力至此?莫非不隻是虛弱,還有其他傷損?
引真氣入體,探查傷勢——這個想法一起,她直起身,擡手伸向了他。但就在要觸及的那一刻,他拖着凳子向後一退,刻意地避開了。
墨知遙伸着手,眉頭微微一壓:“怎麼,碰不得?”
他沉着臉色,既不看她,也不應她。
墨知遙也不多言,直接繞過桌椅,走到了他身邊。他見狀,忙站了起來,似要退避。但雅座空間有限,他唯一能退的路徑隻有窗邊。她順勢跟上前,直到他背抵上窗棂,退無可退。
“你想幹嘛?”他顯然有些慌張,連尊稱都忘了。
“你躲什麼?”她反問。
“……”他一時也答不上來。
兩人正僵持,忽聽得樓下傳來嘈雜,随即便是踩踏樓梯的聲響。但見先前在街上抓捕猿猴的雲外閣弟子們上了樓,肅穆着神色,徑直往雅座走來。
墨知遙沒心思管旁人,隻望着自己的徒兒,繼續之前的話題:“老實别動。”
程柯看着那群雲外閣弟子越走越近,緊張之餘更兼幾分氣惱:“好歹也看看情勢吧!”
情勢?
墨知遙這才回頭,看了眼走過來的人。
一衆雲外閣弟子在雅座外站定,為首的,是先前迎戰巨猿的少女。近到眼前,墨知遙才看清,原來這少女身上的并非普通的紅衣,而是一襲婚服。亮麗綢緞、金線繡花,映得少女的臉龐光彩照人。少女見墨知遙回了頭,嫣然一笑,抱拳一揖,道:“多謝二位出手相助。”
墨知遙想了想,饒有興緻地問:“你怎知是我們出手相助?”
“栖雲城内少有生人。今日雖請了些賓客,也都是相熟的道友。方才那定身術甚是高妙,見所未見,便猜是來了貴客。稍作打聽,就問到了二位。”常甯說罷,又是一笑,“不知猜得可對?”
墨知遙看了程柯一眼,見他滿面冷漠,似是不想理會,索性替他答:“對。”
得此回答,少女自是感激,又行了一禮,自報家門道:“栖雲城,雲外閣,常甯。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墨知遙見她磊落大方,倒生了幾分好感,便依着同樣的套路應道:“無葬山,積骨洞,墨知遙。”
話音落定,酒樓内登時鴉雀無聲。
常甯微微睜大了雙眼,斟酌着問道:“……墨骨娘娘?”
聽她說出這個名号,墨知遙坦然笑答:“正是。”
這二字一出口,在場所有人的臉上都露了驚恐,竟比之前面對巨猿更懼怕幾分。
果然是了不得的精怪啊!
墨知遙正饒有興緻地等着看發展,身後的程柯走上了幾步,擋在了她身前。
“我們隻是路過,不想惹麻煩。”他開口說道。
墨知遙看着程柯的背影,深覺有趣。其實,她一點也不介意惹麻煩,甚至有幾分雀躍,滿心期待與人交手,看看自己到底有多了不起。可就在方才那一刻,她能感覺到,程柯全身的虛弱陡然褪盡,淩厲殺氣随之而生,俨然是備戰的架勢。毋庸置疑,他是在維護她。
這時,常甯又開了口,聲音很是興奮:“原來是娘娘大駕光臨!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之處還請娘娘包涵!”
她的反應實在太過熱情,令墨知遙和程柯都愣了一愣。
常甯堆了滿臉笑容,語氣愈發恭敬謙卑:“不知娘娘要往何處?可有什麼晚輩能效勞的?”
這番話後,程柯偏過身子,望向了墨知遙,眼神裡似有勸阻之意。
的确,如此殷勤,實在有些可疑。但墨知遙并不讨厭這份殷勤。她沖程柯擺了擺手,上前幾步走到常甯面前,道:“求醫。”
常甯聽罷,目光在墨知遙和程柯間打了個來回,最後定定落在了程柯身上。她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不瞞娘娘,我雲外閣乃是太羽宮門下,精通金丹之術。閣内有不少療傷治病的丹藥,弟子中也多有鑽研醫術之人。娘娘若是方便,不妨随晚輩走一趟。恰好今日還是晚輩的婚禮,若娘娘願來喝杯喜酒,便是晚輩三生有幸了。”
“好啊。”
墨知遙輕松應下,而後就聽程柯低低歎了一聲。但他終究什麼都沒說,隻是近上幾步,站到了她的後側。
常甯示意手下們讓開道,伸手引路:“娘娘請。”
墨知遙點點頭,待下樓之際,卻見酒樓掌櫃和夥計們瑟縮在一旁,怕得連頭都不敢擡。她想起什麼來,停步問道:“我方才點的菜做好了麼?”
掌櫃吓了一跳,慌忙低聲問過夥計,結結巴巴地答道:“……回娘娘,差……差不多了……”
“好。全部送到雲外閣。”
掌櫃滿目苦惱,也不知該不該答應。
程柯又歎了一聲,對掌櫃道:“不……“
他話未說完,便被常甯出聲打斷:“按娘娘說的,就送到雲外閣。”說完,她又喊了個手下上前,吩咐道,“結賬。”
程柯皺眉看着她,神情裡寫滿了莫名其妙。
常甯卻一派理所當然,又噙着笑去請墨知遙。
面對這般情勢,墨知遙又明白了些事:
她喜歡被人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