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
……
熾熱環身,墨知遙恍惚間看見了火色。
離火丹鼎,燃心戮血……
離者,麗也,著物而顯其形。那附于心血上的火焰,灼灼烈烈,可化萬物為塵燼。即便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火焰時,亦驚豔得移不開視線。隻是,那火焰的主人已遍體鱗傷,不過是瀕死的困獸。
她飛身落地,環視一圈,開口問道:“誰是靳紹離?”
詭異的沉默中,那身負重傷的男子開了口,反問了一句:“你是誰?”
得此回應,她點了點頭,對周圍的人道:“這個人我保了。今日不論誰想殺他,都得先問過我。”
這一番話令所有人冷了臉色。有人上前,正聲道:“此人乃是塵燼宗的邪修,我等仙門今日是替天行道!無關人等休要礙事!
墨知遙看了眼說話的人,見他身着羽氅,手擎金鼎,似是太羽宮門下。雖不怎麼想搭理,但多少給鳳池真人一點面子,便道:“這裡是無葬山地界,我可不是無關人等。”
那人一聽,恍然大悟:“……墨骨娘娘?”
墨知遙笑了笑,“知道就好。”
“墨骨娘娘又如何?!”人群中又有人出聲,“靳紹離作惡多端、血債累累,憑你是誰,若想救他,便視同邪修!”
墨知遙擡眸望了過去,說話之人立時被定住了身。他氣惱非常,嘴上仍不服軟:“妖女!你當真要與天下正道為敵?!”
“你話說反了。”墨知遙一臉冷漠,“是天下正道當真要與我為敵?”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一時竟無言以對。
“都聽好了。”墨知遙朗聲說道,“入我廟者,獻骨骸一副,誠心祈願,我有求必應。今日我已答應會保下靳紹離的性命,絕不會食言。你們若肯放棄,再好不過。若是不願,盡可與我一戰。”
“大言不慚!”
人群中爆出了怒吼。衆人連日戰鬥,本也是熱血沸騰,墨知遙的言語如同挑釁,更教人義憤填膺。衆人祭出法器、吟咒開陣,準備放手一搏。
彼時,墨知遙的功法剛入六境,想以“定骼”之術控制這麼多人尚有些勉強,唯有應戰。
催動真骸、換轉影骨,月光映出她骷髅之貌,為這一戰更添幾分恐怖。
待她戰勝,一衆正道之士皆是面如土色。
“還有誰?”她規整了内息,淡淡問了一聲。見無人再敢上前,她回身望向了靳紹離,“你可以走了。”
不等靳紹離回答,太羽宮門人又開了口:“娘娘道行高深,我等技不如人,本不該多言。但娘娘放虎歸山,日後必令蒼生蒙難,還請娘娘三思!”
墨知遙歎了口氣,道:“有人願獻出骨骸保他性命,這是他的造化。蒼生自也有蒼生的造化,順其自然就是。”
聽到此處,靳紹離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怔然望着墨知遙,問道:“你說的獻出骨骸之人……是誰?”
墨知遙答得輕巧:“她自稱是你的道侶,名叫霍耘。”
話音一落,靳紹離的雙目刹那被火焰灼紅:“阿耘她怎麼會……”
墨知遙想起了什麼,對他道:“是了,她臨死前有話留給你:你我罪有應得,但若上天憐見,能渡此劫,日後當洗心革面……”
“你胡說!”急怒之下,靳紹離的雙眼滲出鮮血來。他滿目憎恨地望着墨知遙,嘶啞的聲音聽來悲怆非常,“什麼罪有應得?修行之道隻有強弱,沒有正邪!強者為烈火,弱者為柴薪!是天下人嫉妒我的功法,容不得我!我不稀罕什麼上天憐見!阿耘也斷不會說這些!”
墨知遙懶得跟他解釋。說來說去,獻上骨頭的是霍耘,她便隻需完成霍耘的願望。至于他怎麼想,她管不着。她帶着些許厭煩,最後問道:“骨骸我已收下,屍身還在,不成形了,你可還要?”
“住口!是你殺了阿耘!我要你償命!”靳紹離拖着重傷的身子,踉跄着撲了過來。
墨知遙哪裡還理睬他,招手喚來一隻巨大的黑鷹,徑直将人攫起,飛往遠處。
做完這些,她拍幹淨手,回了積骨洞。
她豈會料到,之後那曠日持久的糾纏。
初時那令人驚豔的離火,看多了便也尋常,甚至令人嫌厭。
直到,那一日……
貫穿她胸膛的長劍寒光凜凜,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卻敢以一腔熱血破開她的“定骼”。離火熱烈,映在他眼中,燦燦發亮,一如他旺盛燃燒的生命。
她忍不住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程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