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師今天碰定了!”
就在她說出這句話後,程柯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扭身避過她伸過來的手,趁着空隙撲到床尾,翻身跳下了床。
墨知遙愣了愣。轉頭就見他拉開了艙門,要往外去。她身形迅動,一手抵住門,一手抓向他的肩膀。他急忙躲開,退到了船艙的角落。他呼吸不定、渾身發抖,卻拼盡全力戒備,警惕地盯着她的舉動。
要用定骼麼?……當然不。
墨知遙關上艙門,腳下輕輕一踮,倏忽間來至程柯身前。然而,咫尺距離下,他将身子一側一壓,徑直穿過她的臂下,挨到了床邊。
墨知遙無語了。房艙不過一丈見方,這麼大點地方,竟還奈何不了他了?她頓生出幾分争強好勝,肅然了神色,再次逼近。
一番折騰,終于将人扣在懷裡的時候,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程柯整個人都繃緊了,僵着手腳一動也不敢動。
她緊了緊環抱的手臂,擡頭望着他:“還不老實?”
“……”這個姿勢着實令人局促,程柯将頭一偏,刻意錯開了視線。
墨知遙又歎了口氣,道:“之前你不讓我碰你,無非是不想我知道你的傷情。但到今日,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隐瞞的?”
程柯垂着眼睫,嗫嚅道:“……不用救我。”
墨知遙将他的話在心裡掂了幾遍,了然問道:“等我想起過往,會後悔救了你?”
程柯沉默着,久久沒有回應。
“你曾是塵燼宗弟子,靳紹離的得意門生。還做過他的先鋒,跟我動過幾次手。因被靳紹離猜忌追殺,才轉投我門下。”墨知遙抿唇一笑,“可對?”
程柯轉頭看着她,滿目都是驚惶:“師尊……恢複記憶了?”
“六七成吧。若不是靈宮海臍出了事,本可以完全恢複的。”她話音一頓,又道,“你昏睡之時,我也已經細察過你體内的荒骨。百餘具骨頭,都殘留着離火丹鼎的痕迹,更都與你年齡相仿,不出所料應是塵燼宗的弟子,你曾經的同門……”
強烈的不安下,程柯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動了動身子,試圖掙脫。
墨知遙察覺,略将環抱放松,卻沒打算放開他:“我既收了你為徒,就不會計較你的過往。至于你說的欺師滅祖,我現時想不起來,也不當真。你的内丹是因何損毀,這麼些荒骨又是從何而來,你若是不願說,我也不強迫。但你不能死,得等到我恢複記憶。就如你說的,給彼此一個明白。到時候我若真的後悔了,再同你讨債不遲。”
這番話聽來仁慈,偏又殘忍。恩怨糾葛,程柯早有省悟。若能離開,無疑是最好的結果。但她既然不許,那要殺要罰也随她處置。可他從未想過,要經曆如此漫長的審判。她漫不經心的親近和關懷,是懸在頭頸上的利刃,不知何時就會墜下……
墨知遙并未體察出他的情緒,繼續道:“還不肯讓我看傷勢麼?”
無可奈何,程柯點了點頭,沉沉應了一聲:“嗯。”
墨知遙這才松開了手臂,容他褪了衣裳,背對她坐下。她擡手,引真氣在指尖,沿着他的脊椎一節節探下。冰冷的手指,引動輕微的戰栗。她輕笑道:“現在知道冷了?靈宮海臍中的是至陰之水,身攜離火也敢往裡跳。得虧裡頭有穢物,削弱了至陰之力,否則你斷不能全身而退。”
程柯默默聽着,也沒回應。墨知遙又道:“化骨煉功法你是知道的,六境之後便脫胎換骨。哪怕我困在靈宮海臍,也隻是花多少時間出來的問題。你不該莽撞。”
程柯當然知道這些。何止是莽撞,還自不量力、自以為是。他心中自嘲,嘴上卻依舊不服軟,開口便道:“是我愚笨,胡亂作為,擾了師尊療傷。再有下次,哪怕天塌地陷,我也遠遠走開,絕不礙事。”
墨知遙并不接話,停在他骶骨手輕輕一壓,真氣沁入,激起一陣酥麻。他悶哼了一聲,因羞臊而泛起的绯紅從後頸一路蔓延到了肩胛。
“好了。看完了。”墨知遙若無其事地收了手,如此說道。
他慌忙裹上衣服,起身退到了一旁。
墨知遙見狀,故意欺近他幾步,道:“靈宮海臍内的至陰之水克制了你體内的離火,也算是因禍得福。但這也是暫時的,荒骨終究不經燒,得盡快煉化才好。從今日起,我會助你修煉,每天最少三個時辰,不可怠惰。”
程柯沒答話,隻顧着閃躲。
眼看他腳跟撞到床腳,又跌坐在床上,墨知遙很是好笑。就這點膽量,哪來的本事欺師滅祖?
“小心,若磕着碰着,倒是為師的不是了。”她拿腔拿調地說完,又笑着換回了自稱,“都到床上了,就躺下歇歇吧,我去叫甯甯取藥來。”
程柯松了口氣,目送她往外去。心緒平複,思緒也跟着清晰,又生出些新的不安來:
“助你修煉”……是怎麼個修煉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