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甯一陣心慌,但到底早有準備,隻故作驚訝地望向了他,道:“诶?這是北邊?”
蕭冶微微一笑,也不說什麼。他腳下輕踮,踏着礁石輕快地躍到常甯身旁站定,肅然看着水面。
海浪湧動,骸骨傀儡不斷從水中爬出,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向二人走來。
蕭冶擡手,掌擎三足金鼎,光華燦燦。
常甯自然認得此物:九冶金鼎。一鼎能成九解。乃太羽宮至上法器。
隻見蕭冶取出一枚金丹置入了鼎中,鼎中霎時光華變化,緊接着便有風起,圍着金鼎盤旋,成狂飙之勢。濃白霧氣瞬間散盡,一衆傀儡被暴風高高揚起,飛旋着扯碎。
旋風呼嘯,威力巨大,如高牆一圍,莫說傀儡不得近前,便是煙霧也難以凝聚。
蕭冶的目光掃了掃水下,擡臂一揮,又翻掌一撈,一方爐鼎随即破水而出。爐鼎乃精鐵所制,通身純黑,雲紋細雕,稱作“玄淵鼎”。鼎中浸着金丹一枚,化生一片雲蒸霧繞。
蕭冶撣了撣煙霧,将金丹取了出來,拈在指間看了看,道:“好精妙的丹丸,不愧是雲外閣。”
聽他又将嫌疑指向自己,常甯站起身來,道:“‘雲遮’的确是雲外閣特有,但若有心仿制,也并非不能。金丹煉制的時間、原料、火候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同,其中差别細微,外人不易覺察。還請蕭長老金丹交予晚輩,讓晚輩辨認,也好揪出始作俑者。”
蕭冶摩挲着金丹,并無交出的意思:“能仿制金丹,想也是親近之人。看來常小姐已有了頭緒,何不直說呢?”
常甯心思一轉,開口便道:“蕭長老是認定了此事與雲外閣有牽連?照如此說,方才的骸骨傀儡又如何呢?難道還是娘娘所為不成?”眼見蕭冶蹙眉,常甯趁勢接道,“我雲外閣不才,蒙娘娘眷愛蔭庇,自是一心一意為娘娘效力。此番出海,一切以娘娘馬首是瞻。雲外閣斷不會妨礙娘娘,娘娘也不會傷害我等,隻怕是有人挑撥離間、圖謀不軌。至于晚輩有沒有頭緒,也不便與太羽宮說,理當先禀娘娘,由娘娘定奪。”她說罷,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蕭長老還是将金丹給晚輩罷。”
蕭冶眉頭略展,微微笑道:“常小姐說的在理,但畢竟還有比試,隻怕這金丹不能給常小姐。”
常甯卻是坦然:“晚輩在霧中迷了方向,來到此處許是天意。鳳池真人與墨骨娘娘乃是故交,蕭長老更受過娘娘的恩惠,此番不論太羽宮和積骨洞誰勝誰負,終究傷了和氣,想來長老是不樂見的。而雲外閣現時是積骨洞門下,所學金丹術卻是師承太羽宮,若是晚輩獲勝,彼此都不損顔面,豈不周全?”
蕭冶聽到一半便笑了,等常甯說完,他點頭歎道:“的确周全……”
這時,但聽風牆之外傳來了江叙的聲音,正急切地喚着“師兄”。
蕭冶聞聲,掌中金鼎一震,收去了術法。風聲止息時,就見煙霧早已散盡,骸骨傀儡也沒了蹤影。
江叙見得蕭冶,目露欣喜。他飛身而來,落定後向蕭冶行了一禮,又看了常甯一眼。他顯然不明白常甯為何在這裡,但卻沒有多問,隻對蕭冶道:“方才出現了許多骸骨傀儡,隻怕誤事,這才來看一看。果然師兄道行高深,傀儡之流不足為懼。”他解釋完來由,又拿出一方爐鼎,道,“這是東邊的爐鼎,‘雲遮’已經……”話未說完,他注意到了蕭冶手中的金丹,忙讪笑着改了口,“原來師兄先找到了。”
蕭冶卻搖了搖頭,“不,這不是我找到的。”說話間,他将金丹遞給了常甯,笑道,“常小姐技高一籌,令人佩服。”
常甯雙手接過,确認這金丹的确是雲外閣送給許家的那批,不禁沉了臉色。她壓下情緒,将金丹收起,擡眸時就見江叙正望着她。他的手中拿着的是震位的那隻“玄淵鼎”,鼎中光華已黯,也不見雲氣流轉,顯然金丹已經破除。誰先誰後,一目了然。但蕭冶既發了話,他便沒有争論。他避開常甯的視線,更将手中的爐鼎往身後藏了藏,沉默不語。
蕭冶并未在意二人的反應,道:“‘雲遮’已破,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