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
離火顫顫熄去,憂愁和哀痛亦緩緩沉澱。心緒平和下來,惹得他唇邊漾出一抹苦笑。
他的師尊把他當成小孩子哄,可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往事糾結,但他早已下了決心。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沒什麼可怕的。
程柯閉目,暫将之前所見所想都往心底埋了埋。他長出了一口氣,離開了影骨的懷抱。再睜眼時,目光裡已褪去了敵意,隻餘下些許的不悅。
“我師尊慈悲為懷……”程柯轉向了江叙,壓低的聲音聽來倒有幾分委婉,“凡獻骨骸祈願者,沒有不應的。别說的好像我師尊與邪修有什麼瓜葛似的。”
江叙大不樂意,心想分明是這人先攀扯太羽宮的。他緊皺着眉頭,望了“墨知遙”一眼,道:“墨前輩救下靳紹離是事實。至于有沒有瓜葛,隻問前輩為何會收塵燼宗弟子為徒?”
為何會收塵燼宗弟子為徒?——這個問題,程柯一點也不想細究,更不想為此與人争論。因為不論是哪個答案,他都不太情願。
“這也是你有資格問的?”程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你……”江叙不滿更甚。
一直沒出聲的常甯算是服了這兩個人。說來說去,孚萌秘道根本不重要。霍耘早已死了百餘年,塵燼宗也是名存實亡。至于為何玉沉嶺中有這麼一處石洞暗室,待出去之後再好好探尋答案便是。偏生扯上了太羽宮和墨知遙,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脾氣,性子一上來先要争個對錯,盡耽誤正事。思索間,她已盤算了一番,上前幾步,攔在二人中間,對程柯笑道:“他毒還沒清,說的都是糊塗話,你同他計較什麼?”說完,她又回身,拉過江叙,低聲道,“你蕭師兄吩咐你護衛我們,你這般針鋒相對是要怎樣?”
兩人聽罷,皆收斂了情緒,沒了言語。
這時,一個小小的聲音帶着些膽怯響起:“這……這兒有個洞……”
三人皆是一驚,齊齊望向了聲音來處。角落裡,鄭佑怯怯望着他們,手指着一處岩壁。這處岩壁掩在幾個櫃子之後,上頭有個三尺來高、二尺來寬的洞口。鄭佑發現這個洞口有一會兒了,但程柯和江叙争執,他不敢出聲,隻等到這會兒才說話。
常甯立時跑了過去,蹲低了身,仔仔細細地查看起來。“似乎是屍犬刨出來的洞……”她探了半個身子進去,又伸了隻手出來,道,“把金鼎給我。”
程柯有些無奈地遞上金鼎,又囑咐她一聲:“小心。”
常甯答應了一聲,持着金鼎照明,又往裡爬了一些。原來這岩壁中空,裡頭是個夾層。她側過身,仰面躺下,舉高了金鼎。隻見夾層之中布滿鐵索,連着數十齒輪,構成巨大機括。機括之上,隐約有微光透入,似是通往地面。她判斷了一下夾層的寬窄,成年屍犬體型甚大,它們能鑽過的地方應該也能容得成年人通過。但機括上頭的情況未知,他們一行多少都受了傷,還帶着孩子,爬上去太過冒險,還是小心為上。要說打穿岩壁倒是簡單,但同之前的地穴一樣,恐有坍塌之虞,同樣不能輕率……一番思量後,她又将機括構成認真審視了一番,随即鑽了出來,指着石洞上層的一處,對衆人道:“裡頭有機關,關鍵應該在那兒。”
江叙正站在附近,聽得如此,幾步攀了上去。順着常甯的指向,他一眼看見一個菱花形狀的旋鈕。旋鈕約莫一掌大小,嵌在岩壁的凹出,不仔細看确實發現不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覆上了旋鈕,先是朝左轉了轉,見轉不動,便改為向右。旋鈕輕松右轉,隻是無甚動靜。他帶着疑惑,試着繼續轉動。十二轉後,就聽一聲悶響,岩壁上有一塊石頭赫然松動,被機括帶動着緩緩上升,打開了一條通道來。
“成了!”常甯歡呼一聲。
江叙也有些高興,他松開旋鈕,正要下去,卻見旋鈕顫顫一動,竟開始反轉。與此同時,石壁上的“門”也随着旋鈕反轉緩緩降下。以這個石洞的大小來看,十二轉之内,要通過石門綽綽有餘。所以,這不是困人的陷阱,而是自動鎖門?這主人家倒是細心……他心裡感歎了幾句,又想:從裡向外如此,那從外向裡勢必也有類似的鎖匙。這個念頭,令他多看了那旋鈕幾眼,聽得常甯催促才匆忙跟了過去。
程柯取過了金鼎,又順手将記載着“千結血絡”的手記揣進了懷裡。他囑咐常甯、江叙和鄭佑跟緊,請“墨知遙”殿後,自己提了劍走在了最前頭。衆人通過石門,便進入一個溶洞,潺潺水聲就在腳下,沁潤一片潮濕。洞中隐約有微風穿行,攜來草木的清香。程柯感覺了一下微風的來處,領着衆人尋路而去。行走不遠,身後的石門沉沉落定,傳來厚重的聲響。衆人聽在耳中,皆有幾分不安。不多時,眼前逐漸亮了起來,程柯心上一喜,加快了步子。
随着陽光普照,一方天宇出現在衆人眼前。原來,這是一處天坑。四周是高聳岩壁,底下蓄着一汪潭水,晶瑩有如碧玉。他們立足的地方正是岩壁上衆多窟穴中的一個,離水面不過幾尺,加之草木覆蓋,甚是隐蔽。
程柯估摸了一下坑口的高度,對“墨知遙”道:“勞煩師尊把我們送上去。”
“墨知遙”抿唇一笑,一手抱起鄭佑、一手攬過常甯,飛身而上。
江叙見狀,忙對程柯道:“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