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說完,“墨知遙”已飛身而下,扛起他就走。
程柯多少也明白江叙的顧慮。堂堂男兒被這麼帶上去,實在有些丢臉。于是趁着“墨知遙”沒有回返,他抓住岩壁旁的藤蔓借力一躍。但他一身傷痛,終是力量不足,離坑口還有幾尺距離。他努力伸了手,心想夠住草木,再借一次力,卻在将要成功的一刻被拎住了後領。
被“墨知遙”提上去的時候,他滿心都是前功盡棄的郁悶。好在常甯和鄭佑沒在意,隻為脫困而歡喜。江叙則跟他一樣郁悶,哪裡又有看他笑話的閑情。他終是放了心,疲憊之感随之湧上,他席地坐下,長長地吐息。
雖說應該盡快離開此地,但衆人疲累,一時也難趕路。再者,此地荒僻,周圍又是密林,若迷了路反倒不好。江叙心中了然,取了一枚金丹出來,又要過了金鼎。金丹置入,鼎中火色由赤轉金,倏忽飛散,如金屑般撒向四野,隐入了密林深處。
“我已向羽獵營告知方位,應該很快就有人……”江叙話說到一半,自己悻悻打住了。
程柯顯然沒了精神,隻閉目養神。“墨知遙”在他身旁打坐,亦不理會旁人。常甯則在天坑周圍打轉,仔細觀察着什麼。唯有鄭佑在聽他說話,隻是一臉的畏怯,一對上他的視線便低下了頭。
江叙自嘲地笑了笑,索性也坐下休息。
不多時,漸有人聲靠近。江叙笃定是羽獵營的人,忙起身相迎,卻見林中走出來的是三五個陌生人,有男有女,皆是一色的墨綠衣衫。見得江叙,那幾人行禮招呼道:“我等是弗涯藥廬的弟子,見得金輝尋到此處。諸位可是遇上了危險,迷失在此?”
聽是弗涯藥廬的人,江叙有些慶幸,忙自報了家門,又将一路遭遇簡略地說了一番。
“原來是洪翊侯,失敬。”為首的藥廬弟子應道,“家師也是觀天之時,見玉沉嶺上紅霧升騰,料是蠻芝異變,特地着弟子們來看一看。萬幸無事,想來羽獵營和商隊一行也已有人接應,侯爺不必擔心。我看諸位都受了傷,還請随我們回藥廬診治。”
這自然最好不過,江叙答應了一聲,轉頭去喊程柯幾人。
程柯慢慢起身,動作雖已極盡小心,卻仍在骨骼牽動間引出綿長痛楚。他站定不動,緩了片刻,才做好了啟程的準備。待離開時,他亦走得緩慢,不多時便落在了人後。令他疑惑的是,常甯竟比他走得更慢。他留心一看,就見她每隔一段距離便悄悄撒下一顆金丹。金丹滾落在草木之中,未經發動,卻有淡淡水汽滲出,氤氲袅袅白霧,想是“雲遮”。
他放慢了步伐,等着常甯走上來,低聲道:“你做路标幹什麼?”
常甯道:“還有那麼多東西落在那山洞裡,日後不得回來拿?我做些路标,免得找不到地方。”
“傻話。”程柯看了一旁的“墨知遙”一眼,“車馬和我的師兄師姐都在,我師尊豈會找不到?”
“說的也是……”常甯讪笑着答應了一聲,終究還是沒将曉月方諸丢失的事告訴他。一來恐他擔心,二來怕他知道後又折返涉險,三來則是顧忌江叙和羽獵營。往好處想,若弗涯藥廬真能醫治他的傷,曉月方諸便也沒了用處,更沒有冒險的必要。如此這般,此事隻能先悄悄查找,若以她一人之力實在無法,再尋他人相助。
她的神情古怪,程柯自然看得出來。但他沒深想,隻當她是小心謹慎慣了,平白添了憂思。他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對她道:“你之前猜我這位‘師尊’是骸骨傀儡,其實不對。”
他這個話題轉得甚是突兀,令常甯很是不解。
“這是我師尊的影骨。”程柯頗有耐心地跟她解釋,“若論能耐,确實比本尊差些。但在青彤墟時你也見過了,影骨所在之處,不論相隔多遠,我師尊皆能一瞬到達。除此之外,還可彼此感應。”他笑得溫和,語氣亦是柔軟,“若真遇上難關,盡管向影骨求救,我師尊必然應的。”
這番話,是安慰,更是交心。一直以來都“提防”她“見風使舵”的人,終是交付了信任。常甯不免感動,竟不知回應什麼才好,末了隻是輕聲嗔他:“這種事怎麼不早說?!”
程柯眉頭一蹙,懶得再跟她言語,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常甯笑了出來,心上也輕松了一些,嗔着他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