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持續的高溫完全沒有收斂的打算,而沈垶宸卻生在這能熱到近40℃高溫的月份。
文卿沄看着窗外的烈焰焦陽,那路上的車輛都被熱流融動,感覺隻要一離開空調,整個人都要化掉。
出個門,都是需要莫大勇氣的。
26度的空調房裡,文卿沄趴在床上打開給沈垶宸準備的筋膜槍。
這個禮物的确定真的是用盡了她的腦細胞,畢竟男生的禮物太難選,再加沈大少爺哪裡像是會缺些什麼的人,所以簡直就是世紀難題。
看着這些形狀各異的筋膜頭,文卿沄還一個個嘗試了起來,不過她這個脆皮,開個一檔都覺得癢癢。
特别是這個鐵質工字型的,怕不是拿來碎骨的吧。
——沒事,像沈垶宸那種皮糙肉厚的,肯定滿檔都不夠用。
文卿沄正研究上頭時,手機響了,她以為沈垶宸打來的,心中正準備建設一下出門的勇氣時,卻發現是個本地的陌生号碼。
她沒接起,而是看了一會,直到它響了許久,才拿起。
“卿雲,是我,蘇仕。”
電話那頭的背景聲有些嘈雜,甚至還能聽到撕裂的争吵,但蘇仕的言語卻十分平靜。
“你換手機号啦?”
嘈雜聲逐漸褪去,應該是蘇仕找了個清淨地,“今晚有空嗎?”
文卿沄正捏着被子的手停住了,她看了看身旁的筋膜槍,癟癟嘴道:“今天……沈垶宸生日。”
或許是沒有預設到此類答案,蘇仕微微蹙了蹙眉,他依靠在樹蔭下的長椅上,輕揚起頭望着濃密的綠葉。
沉靜一會後,蘇仕淡淡地“哦”了聲。
蘇仕突然的沉默,促使文卿沄不知該如何接話。
況且他還是直接打的電話,這根本不給她組織語言的時間。
“能改期嗎?”文卿沄問道。
“恐怕不行。”
蘇仕望着不遠處那還在争鬧不休的人群,平靜的眼裡看不透任何情緒,“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畢竟離各大院校開學還有一個月,蘇仕突如其來的告别,令文卿沄有些驚訝,“啊?”
蘇仕沉靜地望着被風吹散成薄紗的晴雲,哽了哽聲線,“曾經,我隻想逃離這座城……可現在,我竟有些舍不得。”
想到蘇仕高考一結束他父親就自戕的事,文卿沄無法想象這段日子他是怎麼度過的。
雲漳碰面時,他看上去情緒并沒有任何異常。
許多人都說他冷漠,親眼目睹父親都長出了屍斑,卻還能淡定自若地吃完早飯。
可有時,越是看似表面波瀾不驚,實則越難走出來。
那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保護。
雖隔着電話,但文卿沄卻能感受到蘇仕那沉悶的情緒。
她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雖然距離是隔了千裡,但我們擁有着同一片天空不是嗎?況且,淮市有機場,北京往返還是很便利的。再者,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嘛。”
蘇仕擡手折下一快斷了的枝葉,看着上面被啃食的蟲眼,緩緩道:“卿雲,謝謝你,讓我對這個地方還有所眷戀。”
“我還沒去過北京呢,你先去探探路。”文卿沄盡量用着最輕松的語調,玩笑道:“我以後要是想去北大,那是不是都不用預約了。”
那本愈漸逝去念想的沄漳,卻在他滿是黑暗的複讀歲月裡,熠生出一道奢望的光。
文卿沄是他這19年來,除了奶奶外,遇到的最溫柔的存在了。
他那支離繁碎的不堪,又如何能與之并肩?
可誰又不想将絢爛握在手中呢?
蘇仕的眼眶随風愈漸泛紅,他聲線顫抖哽咽,是積蓄了太久的告别。
“卿雲,再見了。”
清瘦身子下的白襯衫,随着山間的風,微揚。
蘇仕終究還是等來了他最想聽見的那句話。
“蘇仕,我送送你吧。”
勇氣總是在一言一語間爆發的。
低落了許久情緒的蘇仕,欣然地笑了笑,“我可以去接你嗎?還是一起去圖書館的那個地鐵口,五點。”
“好。”
挂斷電話後,文卿沄就卡死在了沈垶宸的會話框。
編輯了三四遍内容,最後都以清空告終,她甚至已經能預見沈垶宸那鎖眉的肅穆狀。
文卿沄再次望向窗外的烈陽,鼓起勇氣做好防曬後,提上禮物便推開了家門。
在這地表近40℃高溫的正午,地鐵口雖不過500米距離,但實在是難以抵達,文卿沄最終還是選擇了打車。
龍淮的地理位置比她家好了不少,不然也不會稱之為“山莊”,總體體感溫度還能忍受。
門鈴響了幾許也不見開,文卿沄隻好靠在遮陽處,撥下了沈垶宸的電話。
近半分鐘的等待後,電話那頭傳來沈垶宸慵懶的嗓音。
“垶宸哥哥,你在午睡?”
沈垶宸揉了揉睡眼,16度空調和完全不透光的窗簾,令他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幾點了。
他“嗯”了一聲,在床頭摸索到窗簾開關後,烈陽一下便刺眼地竄了進來。
當眼睛适應後,他撇頭看到表面顯示15:37,愣了愣神,疑惑道:“你到了?不是說好四點多過去接你嗎?”
“嗯……我晚上臨時有點事,晚飯就不在你這……”文卿沄話還沒說完,沈垶宸就挂了電話。
随着“咔”地一聲,最外頭的大門也就開了。
沈垶宸穿着睡衣,雙手交叉地靠在内門的把手上,一副随時準備興師問罪的架勢。
文卿沄提着禮物,站在門口,“我提前來先把禮物給你。”
沈垶宸擡手接過,掂了掂分量,有些悶悶不樂道:“早沒事晚沒事,恰巧今天就有事?”
“對不起。”道歉,是文卿沄最真誠的必殺技。
“外頭怪熱的,進來。”
說完,沈垶宸便轉身将禮物放在茶幾上,而後拉開客廳的小冰箱問道:“想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