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浔摸了摸口袋,動作遲緩而溫吞,一瞬後,從口袋裡掏出一顆陳皮糖。
葉阮曦眉心緊蹙,唇線緊繃成一條直線,視線冰冷而淡漠,帶着些許嫌棄。
熟悉的黃色包裝。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火鍋店的收銀台似是擺了一大盒的陳皮糖,就是他手裡的這種。
他是覺得她很好糊弄嗎?
葉阮曦生氣地别過臉,細彎的眉毛向下輕壓,表情凝重:“我不吃這個。”
季南浔手心微攏,輕捏着糖紙,看起來并不理解她的抗拒:“酸酸甜甜,很好吃啊……”
她沒吃過陳皮糖,因為單看它敷衍而簡陋的包裝紙,她就知道自己不會打開。
看上去,就不好吃。
她冷着臉,不為所動:“那你自己怎麼不吃?”
季南浔微微一怔,垂眸看她。
他微啟的薄唇勾起一道微彎的弧度,漾着淺淡的笑意,似是有些無奈:“因為哥哥想要把最好吃的糖果,留給你。”
葉阮曦頓住了。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她原是不信的。
但不知為什麼,此刻的她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受用。
大概是因為,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好看到讓她愣了神,讓她控制不住地偷瞄了兩眼,讓她的心軟了下來。
季南浔松開掌心,彎腰道:“今天先湊合一下好不好?明天,哥哥請你吃水果糖。”
他少有這樣語氣溫柔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季南浔總給她一種疏離淡漠的感覺,無論是聲線還是語氣都成熟得像個大人。
原來,他也是會哄人的。
雖然不及她小叔駕輕就熟,但至少,他的态度還算不錯。
葉阮曦将臉轉了回來,面上仍是緊繃着的,語氣卻緩和了不少:“行。你,說話算話。”
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伸出左手,勾了勾小拇指,含笑道:“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二次拉鈎了。
上一回,他說會幫她保守秘密,否則他一輩子都讨不到老婆。
可是後來,葉菁柔知道了她取畫的事情。這件事除了阮媛媛,就隻有季南浔知道。
所以他,是不是背棄了自己的承諾?
葉阮曦盯着他半空中空懸着的小拇指,咬唇道:“反正,背棄承諾的人,一輩子沒老婆。”
季南浔:“……?”
一模一樣的拉鈎承諾,又原封不動地來了一次。看來她對他真的很沒有信心,甚至不相信他将來能找到對象。
季南浔無奈地搖了搖頭,回到桌邊,将藥碗遞給她:“先喝藥吧。另外——哥哥沒有早戀的想法。”
而後他頓了一瞬,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你也不可以哦。”
葉阮曦接過藥碗,撇了撇嘴。
最後,在他的注視下,她擰着眉頭,咬牙喝完了一整碗的苦藥。
她将碗放下的一瞬,季南浔倏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将陳皮糖塞進她的掌心。
清冽的聲線裡摻了些低啞,似純黑的鴉羽輕掃過她的心尖,莫名的勾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葉阮曦心虛地低下頭,撕拉糖紙的指尖微微發顫。撕開後的一瞬,她囫囵吞棗般得将糖果吞入口中,仿佛慢了半秒,這糖就會被人搶走一樣。
酸甜的氣息在唇齒間溢散開來,沿着她的味蕾一點點蔓延,分泌出幸福的多巴胺因子。
沒有她想象的那麼酸。
很奇怪,她竟然覺得陳皮糖是甜的。
—
葉阮曦吃了抗敏藥後,臉上的紅疹褪去了不少,不似最初那樣明顯了。
但她還是很介意。
為此,除卻吃飯的時間,她都以口罩示人。
即便她在夏天最熱的時候戴口罩,将自己捂得滿頭大汗,她也不想被季南浔看見她滿臉紅疹的模樣。
季南浔倒不在意,隻是覺得有些好笑,建議道:“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沒必要戴口罩的。”
她将口罩下拉了一點,露出鼻尖,方便自己透氣,并沒有要摘下的意思。
季南浔聳了下肩,往座椅的後背上靠了靠,淡淡道:“反正,昨天已經看過了。”
可惡。
有時候,他真的很過分。
葉阮曦用力地壓了下口罩,緊緊地将自己包裹在溫暖的“保護殼”裡。
季南浔指了指她的畫闆,問:“你的美術課,怎麼辦?”
她搖頭,不假思索道:“不去。”
除了過敏這個客觀原因外,最重要的主觀原因是,她昨天的美術作業還沒畫完。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總之,過敏為她提供了一個不用上課的好借口。
季南浔掃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裡晃幾許捉摸不透的碎光,似是洞悉了她的心思。
“如果紅疹一輩子都消不掉的話,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去上學了?”
葉阮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你才一輩子都消不掉……”
她輕哼了一聲,補充道:“要是一輩子都消不掉,你就給我碾一輩子的抗敏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