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滴水不漏而不留餘地,黃可榆駁無可駁、辯無可辯,情急之下轉向姜涵露問道:“涵露,你是願意進京的嗎?”
他這話問得極冒昧,一時馬氏、玉姑姑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姜涵露身上。
不等她回答,黃可榆又說;“我已說動了母親,我不要什麼顯赫的嶽家,隻求一個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的女子為妻。我母親、妹妹你也都見過的,也都投契的!你若答允嫁我,我去求父親向長公主禀告——”
他話音未落,隻聽院裡傳來一聲怒喝:“孽障!”
隻見一個身着深衣官服的中年官員匆匆邁進屋,劈面便給了黃可榆狠狠一掌:“還不住口!”他長相斯文儒雅,這時卻滿頭的汗,面皮熱得通紅。
黃可榆受了這一掌,喊道:“父親!”郡守黃宇大人治家教子顯然比他夫人要嚴厲得多,黃可榆隻喊了這一聲,卻不敢捂臉,更不敢争辯,隻往後退了一步,十分不解地看向黃宇。
黃宇顯然是自官衙匆匆而來,這時候氣還沒喘勻,也不管自己兒子怎麼樣,轉身賠罪道:“犬子魯莽無知,望姜姑娘不要見怪。”
他這樣說着,又懇懇切切地望向玉姑姑:“姑姑——”
玉姑姑對他見了禮,輕巧道:“黃大人好。大人,令郎不僅想做您的主,還想讓您做殿下的主呢。”
“他哪裡敢!小孩子輕狂,姑姑不要同他一般見識。”黃宇說着,叫過黃可榆來又要打。
玉姑姑忙攔下了:“我不過玩笑,大人不必如此。不過,黃大人您家裡是否說準了要向姜家提親?我聽您一句準話,也好回去禀告長公主。”
“犬子才疏學淺、輕狂鄙陋,如何能配得上姜姑娘?他一時胡鬧,姑姑不要當真就是。”黃宇一隻手緊緊攥着兒子的胳膊,向玉姑姑解釋道。
開玩笑。自家兒子不知道是誰看上了姜涵露,不知道他在和誰搶人,黃宇可是見過皇帝的。什麼舉薦不舉薦,隻怕聖姑也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授意給他打掩護,好讓這件事能辦得名正言順。
黃可榆猶自不服,梗着脖子要說話,早被他父親遣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厮,半推半抱半拉地弄出門去。
馬氏被郡守大人這一番低聲下氣徹底弄懵了。趁那邊父子兩個還在拉扯,她面容肅正地拉住姜涵露:“丫頭,你真的願意進京嗎?”
姜涵露眼頭一熱,還是用力回握住馬氏的手:“娘,我願意的。”
馬氏探究而不解地看着她,那表情說不上是欣喜還是難過。
姜涵露叫她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震,不由又喊了一聲:“娘——”
她很少見到母親的沉默。
那邊玉姑姑和黃宇還在低聲說話。
玉姑姑見黃可榆被拉了出去,便放輕了語氣對黃宇道:“大人為官數十載,政績官聲有口皆碑,陛下與殿下提起,無不稱贊的。”
黃宇知道玉姑姑是在安他的心,不免苦笑道:“多謝姑姑,隻是這兒女債……讓姑姑多費心了。”
“這都是小節,我沒有什麼費心不費心的,”玉姑姑道,“令郎令媛雖然任性了些,但也都聰穎,嚴加管教,假以時日,必定不辱沒您黃大人的門楣。”
黃宇曉得她肯多說這些話不易,謝過她,又向姜涵露和馬氏禮貌地颔首,帶着黃可榆和一衆小厮離開了姜家小院。
玉姑姑轉回身來,見姜涵露并馬氏都有心事的樣子,娘兒兩個抓着手,隻是不說話。
她的目光在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卻緊緊相依的母女倆身上緩緩移動,輕聲道:“老夫人,姜姑娘,不必傷感,也不必憂慮。殿下還有一句話:若是姜姑娘實在不舍故土,殿下不會強人所難,一切由她調停。請姜姑娘和老夫人放寬心腸,好好商議。”
玉姑姑這句話說得倒是出乎姜涵露的意料,不知是客套還是真心。如果她此時反悔,長公主難道還會幫她說服栾珏嗎?她有些猜不透這位長公主究竟在想什麼了。
倒是馬氏似乎漸漸恢複了常态,對玉姑姑道:“真是多謝殿下,不知今天能不能讓涵露在家住一夜。”
“母女連心,人倫天理,這是自然的。”玉姑姑自自然然地應下了,“那明日這個時候我再來問姑娘和老夫人的意思。”
“姑姑——”她這樣一改前情,放松坦然,姜涵露反而有些不安。
玉姑姑向她那邊走近幾步,靠近她悄聲道:“殿下知道這幾日事情太多,變故太快,故而多交代這一句。姑娘要走也好,留也好,都不會有人為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