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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影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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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膳,姜涵露和文安長公主一同離開未央宮。她沒有直接去見趙如,而是邀文安先去禦花園散步消遣。

文安知她有話要問,欣然應允。

她一早就敏銳地察覺到姜涵露的不同。那改變很微妙,硬要形容,自打進京以來,姜涵露身上就像覆了一層秋霜,活動當然能自如,隻是不那麼靈便随心,被寒浸浸地凍得有點僵。現在那層霜化掉了。

她問:“陛下都對你說了?”

“沒有,陛下什麼都沒有對我說。”姜涵露搖搖頭,“但……他默許我開了石渠閣。”

文安了然。

“殿下,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姜涵露終于問出了口。相比于栾珏的少年情懷,她的心思更被霍安妤所牽動。可起居注畢竟不是霍安妤一人的傳記,她的生前身後、閨閣時光、前塵往事,她還是想知道——尤其是在面對趙如之前。

文安明白她的所思所想,輕輕地歎了口氣:“霍安妤并不在京中長大,我後來又歸江南,有許多事情,我也是事過之後才從陛下和霍鳴口中得知。你……姑且一聽。”

“霍安妤是霍鳴的獨女,地徽三十四年生人,比陛下大兩歲。地徽三十六年,朝局巨變,廢帝篡位,京中局勢動蕩,朝不保夕,霍鳴把夫人和女兒送回南陽嶽家,以求萬一有颠覆之禍、能有斡旋之機,不至于連累妻女。元興三年,我朝與北狄第一次大戰告捷,天下初定,按說他也該把女兒接回京中教養。可霍夫人卻于那年病逝,霍安妤又年幼多病、不能遠行,霍鳴朝務繁忙、後宅無人,就依然将霍安妤養在外祖家,一來為母守孝,二來也借南陽的宜人山水将養身體。這一養,就過了九年。

“元興十二年,霍安妤及笄之禮前,才又回到京城。她回京後,依然深居閨中,極少出來應酬交際。隻有在年節大宴上,君臣阖宮同樂、女眷依禮觐見時,她才露面。可饒是寥寥幾面,也足以驚豔衆人,仿佛瑤華水仙,靈姿飄逸。陛下就是從那幾年起,開始頻頻往霍府跑,說是三節兩壽拜望老師,可為的,不過是能多看一眼霍氏。

“我那時候是真心歡喜。霍安妤有家世、有文才、有相貌,看着真是樣樣好——霍鳴的女兒,總不會有錯吧?可是我上門向霍鳴透露陛下的意思時,他卻再三推卻,顧左右而言他。這不是霍鳴的作風,他越是這樣,我就越心生疑窦,想着觀望一陣,起碼先弄清狀況,再等等不遲。這麼一等,這件事就擱置了下來,一直到元興十五年,我離京去江南,霍鳴都不肯松口。

“直到三年後,元興十八年,元宵遊園,霍安妤失足落水,陛下親自跳下池塘把她救了上來。大庭廣衆之下,兩個人濕淋淋地那麼一抱,就是木已成舟了。陛下大婚,我自然要回京。可就在立後大典前夜,霍鳴親自進宮來見陛下和我,說霍安妤自幼嬌慣、行事任性,進了宮還請陛下和我多擔待,說着說着竟掉了淚。那時陛下正滿心歡喜期盼,哪裡想得到許多,隻道霍鳴是舐犢情深,舍不得女兒出嫁,自然百般應允勸慰。後來——那是霍安妤死後了,我去見霍鳴,才知道早在南陽時,她手裡就已經犯下過人命。

“此後幾年的事情,現在你應該比我知道得更清楚。霍安妤最後死得荒唐,陛下念着霍家的忠義,念着澤兒的前程,念着我栾望皇室的體面——當然,也是為了不向臣下翻開他自己的傷疤,為霍氏隐惡,隻說皇後病逝,谥号哀儀俱全,了結了這件事。”

“隐惡?”

“不僅僅是丢不丢臉、挨不挨罵,是根基,是皇室治民的根基。在百姓心裡,皇後殘暴和皇帝殘暴有什麼分别呢?都是‘上頭的人’。《國語》講,民之有口,猶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猶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于是乎興。

“傳出惡名,就要挨唾沫星子,唾沫星子多了,就有覆舟之能——天子不能有一位放蕩狠毒的皇後,皇長子不能有一位聲名狼藉的母親,百姓更不能有一位嗜血無情、不拿天下人的命當命的國母。否則就是自堕威權,自絕于黎民。

“這也是霍鳴當年為什麼不肯讓霍安妤入宮的原因。誰讓後來造化弄人……他後來對我說,全怪他一時心軟,經不住霍安妤哀求,在落水事後,最終接了那道立後的聖旨。他說,他自诩為萬民立命,卻連自己的女兒都教養不好,平白造下許多孽債殺業,沒臉再忝列朝堂。可他于社稷有匡扶之功,于陛下有教導之恩,陛下又能對他說什麼呢?”

起居注上隻記事,沒有臧否褒貶。許多事,經文安長公主之口說來,才更加明白透徹——整座皇宮的諱莫如深、霍氏全族的自甘默然、霍鳴當日的出言解圍,以及文安為何再三提醒自己身為皇後的責任和不易。

現在隻有一件事、一個人讓姜涵露百思不得其解:趙如。

她問文安:“趙如與她……在入宮前就是舊識嗎?”

文安搖頭:“不曾聽說。她在宮中做的這些事情,我也是今夜才知道。走吧,皇後,我們去見一見她。”

姜涵露和她一起邁入福甯殿,趙如正被關押在此。

這裡的陳設裝飾被清理一空,四壁空蕩,靜得讓人心慌。

趙如正坐在床邊,聽到動靜扭頭望了過來:“你終于來了。”

她的目光落到文安身上:“你也來了?”

她似乎完全忽視了姜涵露,直直地看向文安:“長公主,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幫着這個賤人。真是枉費皇後娘娘那樣對你大加贊譽。”

“哦?”文安見姜涵露不語,走上前問趙如,“本宮竟能入得端齊皇後的眼?”

“殿下的事迹,誰人不知?”趙如依然安坐,目光卻像要将文安盯出一個洞來,“隻是為什麼有些事你做得,皇後娘娘卻做不得?”

“什麼事本宮做得,她做不得?”

趙如目露怨恨譏諷:“你能獨掌大權、萬人之上,皇後娘娘為何不能?你能言出法随、斷人生死,皇後娘娘為何不能?你能豢養男寵、恣意取樂,皇後娘娘為何不能?隻是因為你生在天家,隻是因為你姓栾嗎?”

文安笑了:“原來端齊皇後是這樣誇本宮的。”

她走近趙如,彎下腰來看着她:“你看本宮這雙眼睛,三十出頭就昏花了,風中、夜間幾乎不能視物。不是因為歌舞絢彩、姣童奪目,是因為奏折如山,不得不焚膏繼晷,以緻損明。天下三十六州、一百二十八郡,乃至漠北西域嶺南,山川地理、民生疾苦,都是這樣一本一本讀得爛熟于胸,并非隻認得東海之珊瑚、西域之白玉、南海之明珠。”

眼見趙如撇開目光,文安站直身體嗤笑道:“端齊皇後為保養一身冰肌玉骨,不惜殺傷人命取血制什麼秘方。可本宮身上當年在北疆戰場上落下的傷疤,幾十年還不曾消呢。趙氏,你再來說說,什麼事是本宮做得,她做不得的?”

趙如冷聲道:“那照此看來,你還不如皇後娘娘看得透徹,活得自在。”

姜涵露旁觀許久,冷不丁問道:“你羨慕她嗎?趙氏,你羨慕霍安妤嗎?”

趙如厭惡的目光在姜涵露身上很快地瞟過一眼,仿佛生怕沾上什麼髒東西:“你懂什麼?天下的蠢貨飯囊,隻知耗盡心血侍奉男子,殊不知那些都不如自己來得要緊,皇後娘娘的為人,才堪為天下女子表率。”

“你的同伴——那個被霍安妤生砍掉一隻手的女官,也是這樣想的嗎?”姜涵露問道,“她不是把侍奉男子看得不如自己要緊,是把天下人天下事都看得不如自己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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