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意顯然不欲糾結此事,隻是問道:“怎麼,沈尚書現在是要來審我了嗎?”
沈淮川似是累極了,上轎後便不停地揉着眉心,一時沒答話。少頃,隋意才聽他問道:“可要跟我回府,還是送你去醉歌樓?”
隋意撇了撇嘴:“若你真有話要問我,我便跟你回府。”
她雖這樣說,可她并非要真要等沈淮川問些什麼。反而是隋意自己,在方才面聖之後,心中頗有疑惑,有好些事都想問個清楚。
“我沒什麼想問的。”隻聽他又跟那車夫道:“先送她去長街罷。”
“诶——”
隋意沒想到這厮竟真的舍得放她走,急忙服了軟:“好好好,二公子,是我有事要問你,讓我再在府上叨擾一晚罷。”
俗話說,能屈能伸,宰相肚裡能撐船。雖然方才在大理寺門前還一口一個“不喜歡你了”,但眼下她有求于人,隻能又一口一個“二公子”地叫了回來。
她搖了搖沈淮川的胳膊,又試探道:“二公子?”
“那便在這兒問。”
“人家刑部大門門前,不合适罷。”隋意頓了頓,湊近他耳畔:“再說,若我想說些......不合時宜的呢?要是二公子被我惹惱了,再把我一腳踹進刑部大牢,那我可得不償失了。”
沈淮川聞言,終于笑了一聲:“我哪兒來這麼大本事,還能送你進刑部大牢?”
隋意見他松了口,便飛快地跟那車夫道:“回尚書府。”
生怕沈淮川反悔。
目的既達,隋意心中暢快了幾分,便同沈淮川打趣道:“二公子在大理寺那般威風,我還以為在刑部也是呢。況且聖上下旨要懲戒你,他們刑部不也沒敢打?”
隋意歪頭一笑:“還是咱們二公子威名再外,他們不敢招惹。”
“皇帝聖旨,刑部豈敢忤逆。”沈淮川道:“不過刑部有求于我,今日僥幸放我一馬罷了。”
隋意也沒聽懂他在這兒打什麼啞謎,本想問問,下一瞬馬車車輪緩緩滾動,駛離刑部大門。
她瞥了眼窗外光景,不想再在這些小事上浪費時間,正色道:“二公子......為何要替我求官?”
沈淮川正阖眼假寐,聽了她這話也不睜眼,隻随口應道:“想求便求了。”
隋意忽地想起,她尚在大理寺之時,曾問江季書為何她沒有官袍,江季書答曰:你在這大理寺呆不了幾日。
彼時她還以為,是沈淮川要過河拆橋。可如今再想想,大抵是因為江季書從一開始便知道,她來這大理寺不過是沈淮川的權宜之計。
初入京城之時,那麼多人要尋她、要殺她,她本以為是沈淮川所為。
可二人一起經曆了這般多,若非沈淮川給她尋了個這樣的官擋在前頭,她隻怕早已泯滅在了長安棋局之中——
或許是不為人知的意外,又或許是光明正大的刺殺,如同那日沈淮川所遭受的一般。
可為什麼,她到了大理寺之中便會躲開這些隐秘的暗箭呢?
難不成,要殺她之人也與那假//币有關?
見隋意久未開口,沈淮川張了張眼,接道:“長念公主與禦史中丞紀懷澈大婚在即,到時你便安心在司珍寺當差、替公主籌備新嫁妝,見機行事即可。”
見機行事......
還不等隋意再開口問寫什麼,馬車便已停了下。她掀開面前轎簾,卻發現入目并非尚書府,而是——
醉歌樓。
“你......”
隋意嘴角笑意霎時消失,心口一窒,便是想說些什麼都說不出了。
偏偏沈淮川依然阖着眼,仍是平日裡那副不辨喜怒的模樣。
“去罷,屆時封官禮,我一定到場賀你封官之喜。”
面具之下,她的心像是被人揭開一角,灌了冷風又匆匆合上。
少頃,她跳下馬車,背對着那車架,冷笑一聲:“誰稀罕你到場。”
隋意說罷,揚長而去。
人來不來倒無所謂,畢竟她一見着這厮就頭疼。
至于賀禮嘛......
她當然是要分毫不差地朝沈淮川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