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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寒夜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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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葉小七都迫切地很想知道這個屋子裡是否有什麼秘密,能讓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變得那麼強大無畏。她總見淩雲度信手拈花一般,輕輕松松挪動幾個物品,卻憑空擺出了無形而難以破解的迷陣,而那雙洞察過去未來的眼睛,似乎完全可以探察到難以捉摸的人心。他的這些本領究竟從何而來?答案或許是一本秘籍,或許是一些旁門左道的妖術,或許是傳說中的一些法器。

所以葉小七之前曾想過各種辦法。撒嬌打潑賣萌,完全不好使。打賭吧,她完全沒有勝算。也曾找過各種借口要往屋子裡鑽,比如說要給淩雲度洗衣服,要幫淩雲度打掃房間,主動做好飯菜要給他端進屋子,可淩雲度卻嚴防死守着這扇門,就好像是戰場上兩軍對峙,任你擺陣強攻還是軟磨硬泡,愣是把堡壘守得固若金湯。

而如今,葉小七卻已站在屋子之内,簡單得簡直讓她懷疑人生。恍然片刻,她壓住心中諸多的不可思議,迅速關上了門并上了鎖,背靠着房門,把拳頭舉到與下巴平齊的地方,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

然而無須多做打量,葉小七頹然發覺這屋子和别的普普通通的屋子一樣,并沒有什麼特别的特别。就好像是聽了一個口技師的表演,隔着薄薄的一層紗簾,聽到裡面似乎有萬馬奔嘶鳴,有火龍飛騰,有戰場厮殺,有波濤洶湧,然而掀開紗簾一看,裡面一人一桌一扇,僅此而已。不甘心的葉小七努力地環顧一圈,最終把目光投向床邊靠牆的那一座書架上。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東西的話,應當就在這書架上了吧。

她舉着油燈,踩在凳子上,認認真真地把書架上的書來來回回照了幾遍,見都是些尋常的書卷,沒有什麼特别,就算是有幾本玄學類的書,卻也全是司空見慣之物,算不得稀奇。葉小七随手翻開一本,翻了翻,見書頁空白處全是密密麻麻的筆記,便覺得可能秘笈正在這筆記之中,如此想着,就從最高處抽出了幾本書,坐在書桌上就着油燈下看。

正看到疲倦之時,一陣風吹過,葉小七伸手去護油燈上閃爍的火苗,恍惚間瞥見有隻潤如白玉般的手率先伸過來幫她擋了風。手指瑩白而修長,煞是好看,骨節分明,一眼便可看出是男子的手。這院子裡的男人,不會有第二個。電光火石間,葉小七念轉飛快,想道自己入住此屋果然有詐,隻是不知淩雲度是如何悄無聲息便到此處,而往日縱然輕盈如飛螢也逃不過她的耳朵,暗罵自己何時竟大意到這種地步。來不及細想,她本能地抓住匕首,斜刺裡紮過去。淩雲度或許是根本來不及反應,匕首竟沒有遇到任何反抗,“撲哧”一聲穩穩刺入心髒,片刻之間,鮮豔的血紅漸次渲染開來,層層疊疊,順着衣服的皺褶層層蔓延,雪白的長衫被淋漓成奪目的殘陽。疾風吹開房門,劇烈搖晃着,咣咣亂響,淩雲度的身子如同被北風卷起的最後一片落葉般搖搖欲墜。葉小七有些發懵,她明明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明明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可是内心卻驟然一陣陣地抽痛。她慢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抓住匕首的手,那隻手正不由自主在劇烈地顫抖着,她想控制卻控制不住。她擡眼,看到淩雲度原本該是帶笑的臉已然僵在半空,總是雲淡風輕的雙眼此時仍然是不着痕迹,看不出什麼表情。然而薄薄的雙唇緊緊抿起,顯是在用盡全力去抵抗從胸腔中噴湧而出的鮮血,幾番掙紮之下,他終究克制不住内裡的翻湧,從嘴角流下一行豔紅。這一行紅得刺眼的液體順暢地流過他輪廓鮮明的下巴,劃出了一條凄美的弧度。眼見得那雙英氣逼人的眸子慢慢淡去,一股劇痛猛地從葉小七心頭漫上來。她松開匕首踉跄上前抱住淩雲度向後跌倒的身軀,希望這具飄搖的身子能重新站穩,可她小小身軀如何支撐得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的重量,最後兩人一同跌倒在地。

“對不起……”葉小七緊緊抱住淩雲度那逐漸失去溫度的身子,不管不顧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任憑胸口的鮮血染紅她的半邊臉龐,鮮血的溫度迅速褪去,在寒風中化作幹硬的結痂,黏附在她的臉上。北風成群結隊地灌進屋子,将最後的一絲熱量卸去,把淩雲度胸口處流淌的血液凝固成冰。“不要,不要這麼快……”葉小七慌忙地試圖用手去溫暖凝血,然而天生手腳冰涼的她自己都不敢确定手心是否有溫度。

“我早知有這麼一天。”淩雲度冷冷地看着手忙腳亂的葉小七,說出的話刺耳冰冷,比寒風更要凜冽:“你以為你瞞過了所有人,卻如何瞞得過我。隻是我以為六個月的相處之情,你至少會對我手下留情。”說完,他那雙溫暖了葉小七多個蕭瑟之夜和數個凜冽清晨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葉小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機械地重複着“對不起”幾個字。她緊緊握住淩雲度的手,可是那雙她以為永遠會溫暖的手也似被抽去了所有的熱量,慢慢地涼了下去。

猛一陣寒風從窗外灌進來,肆無忌憚地鑽進了葉小七的衣領。葉小七渾身猛然地打了個激靈,在一片黑暗中醒了過來。原來隻是做了個夢。

油燈,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葉小七轉頭,愣愣地看着被風吹開的窗戶。原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切,隻有灌了一屋子的寒風是真切的。她擡手摸了一把臉,竟然全是淚水。自己流眼淚了嗎?為那個人?

靜坐于黑夜之中,葉小七猶有餘悸。難得有這麼靜谧的時刻,整個世界都該睡了,可是她卻那麼清醒。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已經隐去了形迹,隻有狂風咆哮着,席卷着一陣陣酷寒把窗子吹得噼啪作響。沉寂已久的回憶如同突然睡醒的兇猛巨獸,無可抵擋地咆哮起來。

葉小七很久不曾流淚了。

歲月久遠,記憶愈加清晰。在無數個和妹妹相依為命的日夜裡,她曾經也是個隻知道與人相偎着哭泣的小女孩。那個永遠面目猙獰的侍婢,一邊罵她們是沒用的累贅,一邊心安理得地領取着那份月銀。葉小七不知道自己的淚水在侍婢看來是不是一個笑話,抑或是她和妹妹求饒的聲音更加激發了侍婢的獸性,從而對她們施加更進一步的虐待折磨。每當侍婢用惡狠狠的眼睛盯着她們時,她們誠然害怕;但當侍婢用微笑的和藹臉龐面向她們時,她們更是恐懼得不知所以。在漫長的無望等待中,她們努力消磨着歲月。直到有一天妹妹患了重病,高燒不退,躺在床上不停說着胡話。葉小七很害怕妹妹挺不過去,求侍婢幫忙叫太醫,可那侍婢不知為何隻遮遮掩掩着生怕被外人知道。葉小七求得緊了,回報她的又是一頓毒打。侍婢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但打起人來力道卻大得吓人。她會用鞭子,會用簪子,會用椅子闆凳,隻要是能順手拿來用的工具都被她用在了葉小七和妹妹的身上。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敷藥治療,葉小七和妹妹稚嫩的身上都是傷疤落着傷疤,然而這傷疤卻隐藏在錦衣之下,無人看見。其實縱然傷疤公然印在臉上也不會有人看見的,因為除了侍婢為了那些月銀而養着她們之外,根本無人關心她們的死活。在葉小七被冷血的侍婢狠狠摔在地上,頭破血流之時,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了,否則相依為命的妹妹便徹底無可活命。于是她目光四處搜尋着,終于努力抓住了被打翻在一旁的首飾盒裡的一根玉簪。她忍住身上的劇痛,偷偷藏在身後。直待那個惡魔般的身影在模糊中走來,猙獰狂笑的臉龐越靠越近,毫無防備地貼過來之時,葉小七拼盡全身力氣,用力一紮,再一紮,再一紮,再補一下。因為沒有退路,因為是生死一搏,所以,她這一次反擊必須緻命。她拼命按住侍婢的抽搐掙紮的身體,也不知到底紮了多少下,直到侍婢再無動靜,才發現自己右手酸軟無力,全身不停地發着抖。那一年,滿打滿算,她還不到六歲。等到侍婢的身體徹底冰涼,她才努力地爬起來,爬到昏迷不醒滿嘴胡話的妹妹身邊,緊緊地抱着妹妹,望着空曠的屋子,她沒有哭。她冷眼看着從廳堂裡竄過去的老鼠,喃喃着告訴自己,以後自己的命運,隻能自己來主宰。

從回憶中醒來的時候,世界依然是孤寂的。葉小七重新點亮了油燈,低下頭,就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繼續翻看着手中的書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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