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待到所有客人們都散去了,一個被草秀娘喚作“丫頭”的姑娘便來喚葉小七去卧房洗漱睡覺。一個傻子是不可能主動問人姓名稱呼的,所以葉小七也隻知道她是“丫頭”,至多能猜得出來她大概是使喚起來比較得力,和曹秀娘關系最親近的一個下人。
葉小七随着丫頭轉過了後廚及九曲回廊,來到挨着山腳的一處簡陋土屋。将近土屋,便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話語飄進了葉小七的耳朵:
“你們說,這個傻子會不會半夜醒了坐在床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頭盯着人看啊?”
“聽起來可真瘆人,我不要睡在她旁邊!”
“要不要想辦法把她趕出去?”
“這樣……似乎不大好吧……”
“你要做好人,要不你和她睡一塊兒?”
“我……”
“既然你也不想和她睡一起就給我閉嘴。”
“睡就睡,有什麼好怕的,她還能吃了我不成?”
“沒準兒哦,我聽說曾經有個傻子把别人的腦袋當西瓜啃了……”
屋裡傳出一陣爆笑聲來。
“話說回來,那……小玉,你既然覺得我們做的不對,那你就和阿蘭換換位置,你去挨着那個傻子。”
“隻是不知道你晚上還睡不睡得着覺!”
“哈哈哈……”
姑娘們的說笑聲在丫頭推開門的霎那間戛然而止。
看到土屋裡的擺設,葉小七立刻明白了大家的排斥感從何而來。整張床是一個大通鋪,整體大小是有限的,原本住着六個姐妹,葉小七一來,大家就隻好各自擠擠,騰挪出一個空出來。
葉小七深知,于一個傻子而言,最能讓姑娘們接受得相處模式無過于膽怯、弱小與無助了,于是她便好似害怕一般躲在丫頭身後,亦步亦趨地來到通鋪的盡頭處。
“你住這裡,被褥都已經準備好了。”丫頭簡略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了。
葉小七有些傻眼,早上時曹秀娘還曾安排過她的梳洗,現在竟完全不管不顧了,隻給一個睡覺的地方罷了。或許她們認為一個傻子根本不需要梳洗?身為一個傻子,自然不能主動去索要這些物事,此時也隻能先這樣将就着罷了。
葉小七縮着脖子,很畏縮地樣子微微擡頭看了看身邊的人,一個對視立馬打了個激靈,迅速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鋪,把一張薄被子給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縮在牆角不敢動彈。
靠近她的那個姑娘便笑了:“傻子,你不用怕,我叫李玉,大家都叫我小玉,你也可以叫我小玉……如果,你會叫的話。”
葉小七知道這個姑娘是幫了她說話才和别人換了位置,心裡頗有些感激,便微微咧開嘴巴“嘿嘿”一笑。這一笑可好,引得大家哄然笑開了,接着,大家便看到葉小七似乎被突然爆發的笑聲吓到了,連滾帶爬地縮進被窩裡。
“看看你們把人家吓得!”李玉嬌叱着,又回過頭來看着葉小七說:“你别害怕,其實這幾個姐妹都很好相處的。”
“得了吧小玉,對着一個傻子說話,虧你做得出來。”一個高挑大眼睛的女子沖着葉小七努努嘴:“她,聽得懂嗎?”
葉小七把腦袋埋得更深了些。
“哎呀你别吓她了。”李玉一邊回頭對着那姑娘說着,一邊輕輕伸手拍着葉小七。
“忽”的一下,也不知是誰把牆角那盞僅有的燈給熄滅了,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