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這是葉小七醒來時的第一反應。她覺得自己就是被餓醒的。等等！餓醒？自己什麼時候睡覺了？

葉小七猛地張開眼睛，看到了靜悄悄垂攏着的簾幕，以及坐在一邊靜靜看着她的曹秀娘。

“你醒了？”看到葉小七睜開眼睛，曹秀娘便問道。

葉小七嘴巴一撇說道：“我好餓。”

曹秀娘側過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捧了一碗還微微冒着熱氣的粥，右手捏着勺子在碗裡輕輕攪拌着說：“這碗粥已經熱了很多次了。”

熱粥的香味在勺子的攪拌下蒸騰着迎面撲過來，葉小七恨不得起身把它一把搶過來吞下去。然而在粥碗即将送到葉小七嘴邊的時候，曹秀娘突然又把碗收了回去。

葉小七眨巴着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曹秀娘。

曹秀娘把粥碗放回原處，端正着身子面對葉小七坐好，整一副準備長篇大論的姿态。葉小七心裡暗歎一口氣，卻也隻得咽了咽口水，乖乖地躺回床上。

不對！我是個傻子的話，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是不是應該上前把那碗粥搶過來喝下？葉小七心裡默默盤算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了粥碗。然而，就算是傻子，對于一個救了她的人也應該保持最起碼的敬意吧？葉小七又想。

“你是一個傻子，按理說我不該和你說這麼多，但有些事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曹秀娘終于緩緩開了口。她用和一個正常人說話的語氣慢悠悠地說：“你昏迷了整整兩天了，我找郎中來給你看過。”她頓了頓之後，緊盯着葉小七說：“你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葉小七身子顫抖了一下，強忍着沒有擡手去撫摸自己的小腹。

曹秀娘看了看葉小七毫無反應的雙手，繼續說道：“我并不關心你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被人騙了也好，被人強了也罷，哪怕是你心甘情願的都和我無關。我所關心的是，你是一個傻子，如果真的任由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隻會給我們客棧添麻煩。我們雖然不是黑店，但也不是做慈善的，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們都不容易，我們也要吃飯。”她重新端起粥碗，慢慢湊近葉小七：“堕胎藥已經摻進去了，加了糖，不會苦的，味道應該還可以，來嘗嘗。”

一個傻子自然應該是聽不懂這些話的。葉小七知道自己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若無其事地把粥接過來，乖乖地一口喝下。畢竟，她餓極了。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居然已經有了孩子。

她剛剛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有震驚，有欣喜。此生或許不得再見面，然而他終究留給她了一個孩子。孩子，她的小寶貝。

然而，目前這碗熱氣騰騰的能解饑餓的香粥裡卻加了要緻她孩子于死地的毒藥。

可是，曹秀娘是怎麼開始懷疑她的傻是裝出來的呢？是葉小七在耿虎面前露出破綻的時候？是葉小七被那個師爺三言兩語給說得暈倒的時候？不過這些，貌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葉小七和曹秀娘對視着，兩人都不再說話，博弈一般在默默觀察着對方的舉動。然而，葉小七沮喪地發現，此情此景，自己似乎竟然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勝算。她歎了口氣，原本渙散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澈。

“你發現了？”終于，葉小七開口問道。

曹秀娘微微搖了搖頭，整個人顯得很疲憊的樣子，把粥碗往旁邊一放說道：“你既然醒了就把粥喝了填飽肚子吧，堕胎藥是我诳你的。一個女子孤身在外，還懷着孩子，着實不容易，但我這裡也确實不能留你了，你吃完之後就請自便吧。”

葉小七懂得曹秀娘的意思。如果她隻是一個傻子，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都很好被人理解，然而如果她是一個裝傻的人，那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太可怕了。更何況，從一開始，葉小七就是以裝傻的狀态出現在大家面前，說明她本來就沒有打算好好地融入這個集體。這放在曹秀娘的眼裡，就好像是收留了一條養不熟的狼！

“老闆娘的恩情我還沒報……”葉小七尋找着能夠留下的理由，畢竟，離開了這裡，她不知道還能往哪裡去。

“談不上恩情，你在我這裡住了這麼幾天，給我二十兩銀子便罷。”曹秀娘笑了笑，笑得很是疲憊。

“可我身無分文。”葉小七說：“讓我在這裡打雜，不要工錢，等我……”

“把粥喝了吧。”曹秀娘擺了擺手，直接走出門去。

葉小七明白，曹秀娘已經不想再和自己做任何周旋了。可能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葉小七緩緩坐下，捧起這碗粥來。原來這粥裡沒有堕胎藥啊，難怪以自己靈敏的嗅覺，居然一丁點藥味都沒有聞到。也是，如果曹秀娘真的隻是想拿掉她肚子裡的孩子，直接把摻了藥的粥喂給她就行，又何必和她說那麼多話？可笑自己一根弦繃得太緊，又因為之前誤喝毒藥中了招，這才沒能識破這簡單的騙局。可見縱然自己是個傻子，曹秀娘也壓根沒打算真的打掉這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