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火勢越來越大,大到相距很遠的耿虎和葉小七也都聞到了物體燒焦的氣味,接着,糧倉着火的消息被傳遍了山上的各個角落,寨子裡便漸漸混亂起來。
空氣中彌漫着各種燥熱。耿虎皺緊了眉頭瞪視着葉小七說:“你可知曉,這些糧食都是這群山匪從百姓那裡搶過來的,你這一把火燒了,山寨裡的弟兄們沒飯吃,他們還是會下山去搶。”
葉小七很是應景地歎了口氣說:“我都說了我隻是習慣了沒收住手,看到糧倉實在是手癢。然而放了火之後才想到了你剛剛說的這一點,所以,我已經讓他們去處理了。放心吧,這把火頂多隻燒掉三分之一的糧草,燒不完的。我看這山寨裡屯糧還挺多,一時半會兒傷不了筋也動不了骨,你不用擔心。”
“你讓他們去處理?他們這麼聽你的話?”耿虎有些詫異。
“說你是個憨貨你還不服,”葉小七無所謂道:“滅火的事兒,他們能不聽嗎。”
耿虎既想問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服了,又覺得她無端說自己是個憨貨的确不好聽,剛準備開口,葉小七便上前拍了拍他說:“你們大當家來了。”
耿虎一回頭,果然見大當家和夫人,還有緊随其後的二當家踏着清晨微潤的土路走了過來,不知道他們具體是怎麼和解的,耿虎此時也沒時間糾結這個問題,他和葉小七站的位置太近了,近得就像是在預謀什麼一般。他正在考慮怎樣才能表現出他和葉小七之間的敵對關系,然而葉小七卻突然向他靠近了兩步,狀态親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低聲說道:“你們若是抓住了我,不必求情,任他們折騰就是。”說完,眼見大當家越來越近,葉小七不待耿虎發出疑問,便用手在耿虎手臂上一按,施展輕功,瞬間飛得沒了蹤影。
耿虎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看着大當家越走越近,越急越想不出能為自己開脫的詞句,眼看着東升的太陽在前方灑下白茫茫的一片亮光,閃爍在樹葉的間隙裡分外刺眼,他想到自己還在彼方手裡生死未蔔的妻兒,感覺整個天都要塌了。
大當家走上前來,沒有如同耿虎料想的那般闆着臉發威,而隻是和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虎子兄弟不必緊張,你無須解釋,她葉小七就算再多花樣我也不至于中了她的套。她既然離間過海弟,離間過夫人,要是不來離間你我,那才是怪事兒呢。”
大當家話音剛落,就聽到葉小七咯咯咯的一連串笑聲。大當家循聲望去,隻見葉小七已經又轉了回來,坐在屋檐頂上,兩條腿從屋檐邊上耷拉下來一晃一晃的,已經高升的太陽把光線揮灑下來,就好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邊。葉小七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笑着說:“大當家,你可真是自負,萬一我和他就是串通好了的呢?”
大當家冷笑道:“你和他串通什麼?他現在還不是依然站在我這邊?”
“你确定?”葉小七揚眉說道:“你看,你們的糧倉着火了,他可一點都不着急。”
耿虎急道:“你不是說你已經讓他們去處理了嗎?”
葉小七笑得前仰後合:“還說沒有和我串通好,卻對我随意的話深信不疑。這話你也能信?他們能聽我的安排?難不成我說我是公主,甚至是七王爺,你們也還都信了?哈哈哈哈……”
“那你到底是誰?”大當家突然想起葉小七确實從不曾稱呼七王爺為“哥哥”,也好像從未正面承認過公主的身份,隻是有意地把自己對她的猜想給模糊應付過去了。他想到自己被她耍了一道,心中怒火頓起,強自壓抑着問道。
“我不過是七王爺手下的小丫鬟。”葉小七嗤笑一聲道:“公主是何等樣高貴的人,豈能來你這小破地方?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真是癞蛤蟆不往水裡瞧——不知道自己長啥樣!”正說着,遠處一股熱浪洶湧而來,,葉小七回頭,手搭涼棚望了望起火的糧倉說道:“你們再不去救火,怕是家底都要燒光了!屆時你們整個山寨化作飛灰!”
“找死!”大當家再也按耐不住怒意,吩咐夫人趕緊前去滅火之後,抽起劍就沖着葉小七砍過去。耿虎猶豫了一下,終是怕大當家有所閃失,也跟着沖上去。二當家左看右看急了半晌,最後一咬牙一歎氣,跟着上前和葉小七打起來。
葉小七把傷腿盤起來支在屋頂,另一條腿配合着雙手和三人纏鬥。她拿着不知從哪兒撿來的一根木棍,纏鬥着三柄明晃晃的利劍,竟絲毫不落下風,一時間隻看到光影四射,兵器的交錯碰撞聲不絕于耳。越是打鬥,大當家就越是心驚,僅僅是七王爺的一個丫鬟,就能夠在腿上負傷的情況下和三人打成平手,若有朝一日那傳聞中在世閻羅般的七王爺親自前來,該有何等恐怖的戰力!
打鬥的間隙,葉小七突然停頓片刻,看了耿虎一眼。猛地一個轉身,将後背留給了他。耿虎懵了一懵,竟停滞了瞬間,葉小七一腳把他踹得向後退了幾步。耿虎擡頭看時,迎上了葉小七略帶鄙視的眼神,心知自己錯失了剛才她留給自己的機會,便一言不發地又殺将上去。
不一會兒,葉小七再次看了耿虎一眼,右手突然向他抓過來。大當家喝道:“虎子兄弟當心了。她要殺開出路逃跑了!”耿虎又是一愣,心想這葉小七看着絲毫不像落了下風的模樣,如何便要逃跑了?她若是真想逃跑,你恐怕連和她打這一場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詫異的一瞬間,葉小七已是把手在他咽喉處輕輕拂過,又把手收了回去。
”當”地一聲,大當家的劍劈在葉小七拿着的樹枝上,幾曾料想劍刃竟缺了個豁口。他目瞪口呆地看過去,隻見葉小七的情況似乎也不大好了,她微微喘着氣,慢慢顯出了左支右绌的樣子。大當家便振奮精神繼續打過去。眼見得這一下來勢兇猛,葉小把手裡的樹枝變換了方向,将整個上半身護得嚴嚴實實,然而這麼一來,雙腿就又暴露在耿虎面前。耿虎再不敢猶豫,一劍劈下去,竟又在葉小七腿上的傷口處斬了下去。
葉小七痛哼一聲,手臂一軟,樹枝再次被大當家的利劍劈到,應聲而斷。葉小七上身一個努力的旋轉躲開了寒光閃閃的劍刃,終究是沒能坐穩,從屋檐上摔了下去。
耿虎突然想到她有身孕,趕緊扔掉手裡的劍,跳到下面把她接住。在接住的那一瞬間,他什麼也沒想,什麼也不顧,但在接了滿懷之後心裡卻忐忑起來,腦海裡閃過無數條借口,仍舊覺得沒有充分的理由來向大當家解釋自己這個行為。他看了看葉小七,希望她能給自己一些提示,卻見葉小七皺着眉頭忍受着極大痛苦似的,這才想到,她既然連肚子裡的孩子都顧不上,那肯定是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
葉小七看見耿虎望向自己,咬牙切齒地說:“你就跟我這條腿過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