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七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說：“我，我去打水了。”說完，抄起地上的香爐就出了門。她的背影，怎麼看怎麼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

葉小七離開之後，黑鷹面上帶笑，懶懶地倚着牆壁，輕輕閉上眼睛小寐。不多時，空氣中略有風聲，他猛地睜開眼睛，向着神像轉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風聲靜止下來，神像披着一身厚厚的灰塵，寶相莊嚴地靜默着。神像的背後，雜草淩亂。

黑鷹望着沉默的神像扶着竹杖站了起來，慢慢地走着，看着。神像前的大堂明顯什麼也沒有，他便又轉入神像的身後，除了地上的雜草之外，這裡仍舊是一覽無餘。

黑鷹搖頭自嘲多心，腳步叢雜草上踏過去。就在他要換另一隻腳向前邁步時，卻是動作一頓，低頭看去。

黑鷹面色沉了下來。他扶着竹杖慢慢俯下身，在地上左左右右摸索着，似乎在翻找什麼。突然，他手一停，繼而直沖着一個地方，扒開一堆亂草。草堆之下，慢慢顯露出一柄長劍。看到這柄長劍，黑鷹瞳孔皺縮。他皺着眉頭緊緊盯着這柄長劍，凝望好久，他右手輕撫着劍身，又不動聲色地用雜草把它掩埋起來。最後扶着竹杖，一步步又走回草堆，就像沒事兒一般，依然靠牆坐了下來。

黑鷹剛坐下，葉小七就端着盛滿水的香爐走進來。黑鷹連忙閉上眼睛裝睡。葉小七端着水走到神像旁邊，爬到神像所在的高座上，對着神像就是一香爐水倒了下來。

黑鷹喝道：“神像不是這麼洗的，這樣是對神不敬。”

葉小七頭也不回地說：“它弄得自己一身灰，長久以來都沒有人幫它清洗，我來幫它清洗清洗，怎麼反而就是對它不敬了？若是它連這麼一盆水都經受不住，還算得上是神嗎。”

黑鷹歎息一聲說：“你說的倒也在理。”

清洗完神廟，房間裡煥然一新了。眼看着天色漸晚，葉小七把香爐放回神案上，舒了一口氣，走到黑鷹身邊，大大咧咧地躺倒在草堆上。

“累了？”黑鷹問。

葉小七幾乎沒好氣地說：“要不你幹一天活試試？”

“餓不餓？”黑鷹問。

“要不你一天不吃飯試試？”

黑鷹眨眨眼說：“我和你一樣，沒吃飯。”

“啊。”葉小七連忙坐起來：“對啊，還有你呢，你等下，我出去找吃的。”

黑鷹奇道：“若不是因為我，你自己都不打算弄點東西吃？”

葉小七尴尬地笑着說：“我累得不想動彈了。 ”

黑鷹說：“那就歇歇。”

葉小七搖搖頭說：“不行不行，我不能讓你餓着，誰讓我欠你的呢。”

黑鷹努力攥了攥手裡的竹杖，抿了抿唇，終于隻是淡淡地說：“也好，你去吧。”

葉小七走到門口又回頭交代道：“你可千萬别亂跑，這廟裡聞着味道多少有些古怪，好像有女子的氣息。”

黑鷹微微一笑說：“若是有女鬼，我正好抓來作伴。”

葉小七說：“你見過哪個女鬼願意陪一個打打殺殺的粗糙漢子的？自古女鬼愛……”“書生”兩個字在葉小七唇齒間停留了許久，最終靜默下去。葉小七改口說：“你随意。”說完似遮掩般迅速轉身離去。

黑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猶記得葉小七那時尚幼，他從外面給她帶回鬼故事畫本，她草草翻過一遍之後便是嗤笑，說女鬼為何隻愛書生？還不是因為這畫本終究都是書生們自己寫出來的？

可是如今看來，這書生果真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嗎？

正想得入神之時，黑鷹忽然聽到一陣異動，他連忙睜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貼面而來的慘白的詭異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