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鐵,我和伏黑兩個人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是該我扶他還是他扶我,畢竟我們兩個都是強撐着的傷員。
想到這裡,我不禁竊喜。
太好了!
他也重傷,就打不動我了。
我興高采烈地把那張協議給伏黑看了。
然後伏黑拖着重傷的身體追着打我,從咒術高專在的那座山的山腳,一直打上了山腰。
隻打到山腰是因為發現我回中國那五年,别的沒學會,逃跑這件事倒是淨得黃鼠狼真傳,他有那變态的一千米成績居然沒能在複雜的山林地形裡追上我。
最後他在實力差下妥協了,把我帶回了高專。
醫務室負責的老師是一個黑眼圈很濃的長頭發女老師,白大衣都擋不住她漂亮的身材。
老師對着我微微一笑。
霎那間春風拂面。
我又回到了一年級初遇津美紀的那個春天。
伏黑在旁邊的病床上躺着,看見我這模樣,司空見慣地翻了個白眼。
我本來以為我又能有一個年長的女神,但是當她帶着溫柔的微笑把我按在床上采集我背上來自中國的咒靈的痕迹的時候,我發誓我不會再愛她一點半點。
“悟很少去中國那裡幫忙鏟除咒靈,因為你們那邊形勢太複雜,道士啊僧人都有自己的考慮——啊這裡有一塊完整的,你忍一下,”我頭埋在枕頭裡,疼得哼哼,床可能有點年紀久了,家入老師動作的時候就嘎吱嘎吱叫,聽的我耳朵酸,“你這個不僅有咒靈造成的傷口,還有一些小的,你是被野貓抓了嗎?話說你們那裡的咒靈是怎麼分級的啊,哦對你現在說不出來話——那,一會兒我把你傷口治好,你再給我表演一下你們的道術,好嗎?白……白同學?”
雖然發音有點奇怪,但是我的姓她是讀對了。
這位家入老師用的是很神奇的反轉術式,傷口很快就愈合了,就是好得太快了,我傷口好了還覺得疼。
伏黑拉我從病床上起來,我把腦袋蒙枕頭底下:“還是疼啊,我神經還沒反應過來,腦袋都抽抽地疼。”
家入老師插話:“腦袋疼是因為你傷口一天都沒管,一直在發低燒,你這個低燒反轉術式是治不好的,好好吃藥睡一覺吧。”
我隔着枕頭都能感覺到伏黑給我發眼刀子。
“還有伏黑,你也在發燒,這個是你和白的藥,你們兩個全都老實一點,不要讓我找悟去勸你們。”
“好的,謝謝家入老師。”
我把枕頭掀開,對着背着我去拿藥的伏黑吐舌頭,伏黑一轉頭就又縮了回去。
“現在白可以展示一下中國的道術嗎?”家入老師有些期待地問我。
我磨磨蹭蹭從床上爬起來,把亂糟糟的頭發攏到腦袋後面:“不是不可以啦,是我的術式,隻能在我認為最危險的情況下才可以發動……它不咋靈,不聽我話啊。”
“那你還騙我說要旅遊,瞎跑到這裡。”伏黑教訓我。
“說的好像你沒有騙我一樣,誰和我說他做咒術師平常就是出門跳大神啊!”我惡狠狠瞪了伏黑一眼,旁邊家入老師噗呲笑了一聲,“要不是我後面遇上老黃你是不是能拿跳大神瞞我瞞到天荒地老——而且,我可準備了好幾個月!不是瞎跑!”
我給伏黑講我從中考完知道津美紀被詛咒到昨天晚上,我是怎麼在老黃爪子底下艱難求生的。
我抱怨:“小時候那次,老黃全是因為我是它庇佑的家族的小孩子,才不還手,我第一次和老黃對打的時候被老黃撓的好慘,好家夥,那老黃皮子哪是什麼黃鼠狼,那是金剛狼啊!”
後面無非就是,老黃帶我去學校的後山,我每天晚上偷舍管阿姨的鑰匙開門上山挨撓,有一次鑰匙丢了還無師自通學會了從三樓的陽台爬下來,搞得我白天晚上颠倒。
學校後面還傳了一個鬼故事,說學生晚上十二點以後如果不入睡,會聽見外面的走廊有人在行走,但是那個步伐聲卻拖沓而緩慢,時不時還有粗粗的喘息聲,像是一個斷了腿的人,在地上爬行……但是那個點,在走廊上走動的一定不是舍管阿姨,那又會是誰呢?
——隻是一個累得爬不動的人在走廊拖着步子艱難挪回宿舍而已。
我宿舍的一窩子姑娘終于被學習逼瘋了,居然還半夜守在走廊等鬼。
姑娘們,就算學校生活隻有學習也不要八卦一個可憐的午夜心碎人……
因為那個午夜心碎人也是因為不想學習才要争取溜去日本的人啊!
害得我又爬了一次陽台。
昨天晚上我打敗老黃是真的起不來了,就在山上偷了那麼一會兒懶,撞了咒靈了,打得昏天黑地,肯定有人聽見聲兒了。
今天我出發去日本前,我舍友姑娘幸福地和我說,昨天晚上又出來新鬼故事,晚上十二點多的時候,沒睡着的人覺得自己的床晃了一下——
我說姐姐我要上飛機了,咱們回來再說——
“你聽我說完,還有人聽見後山一聲巨響,然後你猜怎麼着,那天晚上居然沒有人再聽見走廊裡的爬行聲了,真可惜啊!怎麼就沒了!”
因為我昨天晚上是在山上睡的覺啊……
“大家都說……是學校請了道士半夜除妖!唉,走廊鬼不會就這麼沒了吧,我今天晚上再聽聽。”
我知道走廊鬼是你們封閉寄宿制學校,絕望學習生活裡的一個寄托,但是……
很抱歉我覺得你們以後半年都不會聽見了。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
學習之害,竟更甚矣。
萬萬沒想到,我到日本的第一晚,不是在賓館的床,也不是宿舍,是醫務室。
伏黑帶我回宿舍的路上,我還穿着那個有血的大外套,晚風一吹,我就開始瘋狂頭疼,不得已又把我塞回家入老師那裡。
一量體溫,好家夥,四十度,我在努力一把就能煎雞蛋了。
一看見那溫度計上的數字,我立馬腿就軟了,後知後覺覺得自己頭疼腰疼關節痛那裡都疼,兩隻眼睛一下就睜不起來了。
“伏黑啊,我覺得我要沒了……”
“你?”
然後我就軟倒在地,被自己給燒暈了。
我覺得我在做夢。
夢見伏黑非常不溫柔地把我撐起來給我灌水,然後把溫度計塞我手裡,讓我自己量。
我聽話地夾它到胳肢窩裡,迷迷糊糊中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伏黑讓我把溫度計取出來。
我沒反應,他就掐住我的鼻子,我隻能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把溫度計惡狠狠取出來塞給他。
一個陌生的男聲在說:“我看看啊……三十八度二……還是不行啊,看來她還是去不了。”
那個人在伏黑旁邊,我努力撐起眼皮看他一眼,是一個很陽光的大男孩,他發現我在看他,笑着給我揮揮手。
“你好啊,白同學,我叫虎杖悠仁,以後我們就是同級了。”
我聽見伏黑的聲音好像從很遠處傳來:“你和她說話沒用,她聽不見,現在她腦子還燒得和鍋粥一樣,本來她就傻……”
說着他拿了藥片過來,掰開我的嘴就往裡面塞。
wc好苦,這算謀殺了!快給我水啊!
還好他還算有良心,很快就又灌了我一杯水。
我努力睜開眼。
醫務室裡拉着窗簾,暗暗的,伏黑坐在我床邊,那個虎杖同學站着,手裡拿着溫度計。
他們都一身外出的打扮。
“你們,幹啥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