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年前的微波會議周的前一個周末,嚴堂像往常一樣處理好教研室的項目,就去學校的咖啡廳兼職。
當他抵達咖啡廳時,正值午後繁忙的時段。忙完那段小高峰後,嚴堂也閑了下來,于是他從前台抽屜裡拿出回收的彩色吸管開始疊星星,那是給福利院小朋友準備的星星罐。
午後的陽光透過咖啡廳的窗戶,灑在嚴堂的身上,他感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溫暖。
就在他疊好第顆彩色星星,咖啡廳的門被推開了,是一個從未見過的亞裔青年和幾個白人學生,其中一個白人嚴堂以前在學校社團裡見過,是個鋼鐵俠的熱衷粉。
那名亞裔青年面容俊朗,身材高挑修長,目測有1米88。或許是加州的陽光太好,給他健康又有力量的小麥色皮膚也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他穿着一件藏藍色的純棉T恤衫,筆直的純白運動褲包裹着肌肉線條流暢的長腿,腳下穿着一雙嚴堂叫不出名字的黑色運動鞋,但嚴堂知道那雙鞋很貴,足夠抵他一整年的生活費。
他噙着笑徑直的朝嚴堂走來,像是從希臘神殿裡走出來的阿波羅王子,眉眼間盡是養尊處優生出來的驕矜貴氣。從進門起,就攫取了咖啡廳裡的大部分視線。
深邃的眼神讓嚴堂想起家鄉峽谷裡的那口深潭,在初夏的夜空裡,月光柔柔,幽深的潭水盛滿了一池細碎的閃爍星光,他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微妙的情緒。
“Good afternoon ,How can I help you?”
嚴堂個子不算高,他擡眼平靜地望着那潭星光,居然生出了一絲沒由來的緊張。這位青年的氣質與衆不同,讓他不自覺地想要留下一個好印象。
“3杯冰美式,送去靠窗位置,謝謝。”亞裔青年說完指了指靠窗位置的桌台。
熟悉的國語突然出現,讓說慣了英語的嚴堂一下子産生了時空的割裂感,呆愣了好一會沒反應。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這讓嚴堂感到有些窘迫,此刻的紅暈已經悄悄爬滿了整個臉頰。
亞裔青年在看清嚴堂表情時,心髒像被電擊一般,漏掉了好幾個節拍,這是一張完全長在他審美點上的臉。
這張臉很小,長睫下灰褐色的眼睛又大又亮,他的皮膚也很白,脖子上緊繃的淺綠色血管上,那顆淺色的小紅痣也能清晰可見,溫和又安靜的模樣像極了一隻乖順的兔子。
青年收起了之前那副漫不經心的笑,視線卻依然粘在嚴堂的臉上,沒來得及移開。
他突然有點後悔跟這群朋友胡來了。
就在亞裔青年身邊的那位社團的白人小哥正興奮的準備拍着亞裔青年并說些什麼的時候,嚴堂搶先開口說了話。
“先生,這是您的收據單,總計10.95美元,請您付款後到靠窗的桌台稍等片刻。”
嚴堂熟練地打出小票,遞給了亞裔青年,之前的尴尬瞬間煙消雲散。
亞裔青年接過小票,遞給嚴堂11美元,沒有給小費。
嚴堂拉開收銀抽屜,準備找零時,眉頭微蹙,5分硬币已經沒有了。
“非常抱歉,先生,我們目前沒有5分硬币找零。您是否願意先去座位上稍等,稍後我會為您送來零錢?”
亞裔青年微微抿了抿嘴,手指靈活地轉動着小票。
“不必找了。”随後他話鋒一轉,“你的疊的星星很漂亮,不如,拿你手中的星星抵換這5美分吧。”
嚴堂微微一怔,擡頭對上那雙深邃的黑色眼眸,他意識到這位青年是認真的。
“先生,如果您喜歡,櫥櫃裡的星星罐更适合,我這就去拿一罐。”嚴堂禮貌地回應,準備轉身去取,手上卻還握着疊好的星星沒有放下。
青年卻輕輕攔住了他,“不,我就想要你剛剛疊好的那幾顆。”
嚴堂稍作停頓,思考片刻後,将星星捧在手心,詢問道:“是否需要一個罐子來裝呢?”
“就這樣拿着就好。”青年伸出手,從嚴堂的手心裡将星星一顆一顆的摘取。
他的手指修長,偶爾觸碰到嚴堂的手掌,使得嚴堂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局促,他低下頭,不太敢直視對方。然而,青年看向嚴堂的眼神卻如同加州的太陽,熱烈又直白。
不知是誰從外邊帶了一瓶桃子味的汽水,随着拉扣被拉開,發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砰滋的一聲……
翻滾洶湧的小氣泡争先恐後的從易拉罐的瓶口噴湧而出,桃子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前台。
這時,社團的那位白人小哥的聲音突然就哀怨的響起。
“Why Chinese?(為什麼是中國人?)”
剩下的那位白人青年張揚着笑臉,推着沮喪的社團小哥和亞裔青年往窗邊的桌台走。
嚴堂遠遠的聽到他們說。